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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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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哈哈大笑,走到易中天一桌大模大樣地坐下,「易將軍,永夜敬你一杯!你一路護送,賀禮才平安到達澤雅,永夜銘感五內!」 易中天只抬了抬手,一杯飲盡。「永安侯足智多謀,那些山賊看走了眼,自尋死路。」 永夜突然發現易中天其實也很能忍。她偷看了眼溫和的陳王,歎道:「易將軍往這兒一坐,這飛燕樓再無人可比將軍氣勢哪。」 「易某只是一介武夫,不及永安侯少年風流。」 「好說好說,是人就會老的。公主年方十六,配易將軍還是差上一截。永夜身體是弱了點兒,長得,還過得去。」永夜呵呵笑了。 不屑之色從易中天臉上浮現。他緩緩說道:「當今天下三分。齊國擅馬戰,安國長防禦,陳國水師天下聞名。然齊國主老矣,安國三位皇子似乎彼此並不服氣,吾皇卻正當壯年。永安侯雖病弱,然虎父無犬子,若要天下大統,以侯爺之見該如何?」 「呵呵,易將軍果然愛談三國!」永夜拍桌直笑。她的目光在太子燕身上打了個轉,微眯著眼說道:「聽說齊國大賈安老太爺才為齊軍建了五十艘戰船,不知齊水師戰鬥力和陳軍相較如何?」 「永安侯還是多想想齊水師若渡秦河,安軍會如何吧!」 「呵呵,難道易將軍不知,我家三殿下才向安家四小姐求了親?」 言下之意是安國與齊國已成聯姻之勢,陳國莫要想從中討得好去。 易中天額頭青筋直冒,目光越過永夜看向太子燕,道:「安國三殿下肯娶一商賈之女,陳國願嫁公主和親。天下三分,合併不易哪。」 永夜眨了眨眼,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原來易將軍並不反對永夜娶公主啊!害永夜直擔心搶了將軍的心上人!」 易中天被這句話噎得胸中氣血翻滾,冷哼一聲,手伸進懷中掏出一物輕輕放在桌上說:「這是手下無意中拾到的,看似安國款式,永安侯幫本將軍瞧瞧。」 永夜只瞥了一眼,渾身的血便似凍住。如果她沒有記錯,離開安國前,她還為薔薇扶了扶這根金簪。薔薇在易中天手中!月魄呢? 她分不清是酒勁過大還是擔憂過重,心中似有火在灼燒。她隨手翻看了看,笑道:「是安國款式。不過,本侯可不願意公主插戴別的男人送的首飾!」 永夜的目光與易中天的膠著在一起。她冷冷地想,以薔薇要挾於我,我便要受制於你了嗎?哪怕月魄也在你手中,除非我救他們出來,否則賠上自己不外多出一個,這道理,我上輩子就明白了。 她看上去醉眼迷離,並無半分驚詫。易中天分不出這永安侯是震驚還是平靜。他喝了口酒道:「易某很佩服侯爺的鎮定。不知道刺客來的時候,侯爺會如何對付?」 永夜癡癡笑了,「易將軍覺得呢?」 易中天翻看著那支簪子,總算吐了口惡氣,笑容浮現,「自然是躲起來,讓我擒了刺客,再出來。」 他想做什麼?想要殺風揚兮?這般知我心意?永夜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易將軍說進本侯心裡去了。當然是如此,本侯不會武功,不躲起來,難道任由刺客殺了?」 「嗯,侯爺真聰明,捉了刺客,易某便請侯爺與老朋友一起飲酒。」 永夜心沉到了穀底,他們真的在易中天手中。她再舉杯,「永夜是陳國半子,豈有不幫之理?祝將軍馬到成功,早日擒得刺客,少了一個對頭!」 酉時,笙歌盡散。 永夜與太子燕告辭,各上馬車回驛館。 外面風雨加重,雨幕如白色的簾子重重落下,砸起水花。 永夜躺在馬車上雙眸清亮。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掀起轎子的一角,雨越下越大,路面濺起朵朵水花直到天盡頭似的。劈啪的水聲直沖進心裡,永夜攥緊了那根金簪。 後勁綿長的酒,病弱的身體,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應該是醉了。 一個喝醉了的人,這樣的夜晚應該在房中呼呼大睡。只不過,在她房中大睡的人,將會是倚紅。 不去易中天府中瞧瞧,她如何放心? 雨幕中的屋脊像湖裡遊魚的背,永夜穿行其間,仿佛是滑過水面的魚。 只在澤雅驛館待了兩個時辰,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陳都的熟悉。安國細作把這裡的小吃店都畫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包括左大將軍府。 她就像隨風潛入夜的細雨飄進了易中天的府邸。 永夜不敢大意,反勾著房梁凝神屏氣看向亮著燭火的書房。 細枝纏花仙鶴燈上吐著一星點兒燈光,屏風遮了一半,燈光仍不時被風吹得晃動。易中天居然在畫畫。 起手落式如行雲流水,這畫法……美人先生。永夜心頭大震,為什麼,她會想起美人先生? 她想起惡作劇地想把青衣師父和美人先生撮合在一起時吟的詩:「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當時美人先生的目光中分明有水光閃動,那雙美眸中閃過的哀怨曾讓永夜暗自竊喜,得意不已。 美人先生作畫,總有個習慣的動作。一筆揮就,落筆前總愛在手中挽出一個花樣。而易中天正是這樣,手翻了翻,筆才放在筆架上。 他畫的顯然也是個工筆美人,是玉袖栩栩如生的模樣,連臉上那份高傲的神情也畫得惟妙惟肖。 易中天三十左右,美人師父不也是這般年紀?永夜想起了木訥的青衣師父和他難聽的簫聲,心裡一酸,難道美人先生真正愛慕的是易中天?為他蹙蛾眉,為他淚痕濕? 易中天畫完,望著畫出神。良久才小心地收好畫卷離開。 永夜像被風吹起的雨絲輕飄飄進入室內。美人先生教的畫法她還沒有忘記。她想了想,就著燈,運筆如風,揮筆作畫,最後在畫上題下了一句話:「欲減羅衣寒未去,不卷珠簾,人在深深處。蝶衣。」 這字跡也絕對是美人先生的字。 她小心地把畫掉了包,拿起玉袖的畫撕了個粉碎,順手一拋,得意地一笑,撲的一聲吹熄了燭火。 堂內頓時一片漆黑。 她剛小心藏好,易中天已躍了進來。 燈光亮起,易中天色變,目光從撕碎的畫像移到案頭美人先生的畫像仿佛癡了。他頓了頓足,不顧風雨往外走。 永夜小心地跟隨著他。她打不過,卻對自己的輕功極有信心。風雨交加的夜晚,易中天心神已亂,要注意到永夜實在困難。 易中天躍上馬,策馬急奔。 永夜瞧准方向不顧一切地追了過去。她的美人先生和青衣師父難道都在陳國?游離谷真是陳國人所建?薔薇與月魄在何處?她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 一個時辰後她來到郊外。雨更大了,天似開了縫,無窮無盡地往下潑水。三丈開外已是暴雨如注,瞧不見任何人影。 永夜站在雨中,調用了全身的感知去尋找。風中隱約傳來一聲馬嘶,她大喜,腳尖一點,人飛快地奔去。 片刻之後,視線中出現一點兒光明,再近點兒,竟是一處規模甚大的院落,臨湖的水榭燈火通明。 永夜想也不想便躍入湖中游了過去。她悄悄從水底冒出來,抱著柱子抬起了頭。 細碎的聲音被風雨割得支零破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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