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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十日內關閉城門,不得放任何人出關。除非,有父王手令。」永夜說完回頭看了車隊笑笑,「解大人備些乾糧飲水便可。陳國使臣已在關外百里相候,就算明兒一大早出發,也同樣會歇在山中。百里的山路一天是趕不完的。」

  解從龍聽永夜的意思,在山中早歇晚歇都一樣,若有危險,對方也想不到安國使臣隊伍會來得這麼快,便笑道:「侯爺英明,下官這就去安排。」

  「解大人,」永夜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父王說解大人常駐邊關,多少在關外有些愛喝酒的老朋友,分幾壇酒去,也是人之常情。」

  解從龍一怔,看到手下親兵將裝滿酒的馬車拉離隊伍,難道這酒中有蹊蹺?他低下頭道:「下官曉得。」

  城門緩緩打開,永夜沒有下馬,與林都尉並騎。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散玉關終年無雪,冬日樹長青,這詩句是用不上了。」眼前山勢連綿,狀若城郭。永夜看春花在峭壁吐芳,花木鬱茂,山鳥爭鳴。臨淵而視,河谷白浪拍岸卷起千堆雪。而腳下的山路狹窄,永夜奇怪起來,「林都尉,你說陳軍如何能揮軍靠近散玉關?傻了是吧?」

  林都尉笑道:「聽聞十八年前陳軍是由山間小道繞行而至,派了五百精兵黑夜攻城,殺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好在王爺正領兵守城,軍心未亂。王爺獨自一人斬殺陳軍八十多人,劍刃都卷了,才止住陳軍攻勢。而當時,並無此外城。陳軍集結城門樓下,火箭齊飛,這城門樓也是後來重新翻修的。」

  永夜恍然大悟,古時城外修築甕城形成兩道防線拒敵,甕城城牆比內城矮上兩米左右,門小肚大形狀似甕。敵軍來襲可誘入其中,放下城門後甕中捉鼈而得名。這原來是她老爹想出來的法子,雖無甕城之名,卻也實在讓她好生佩服。

  當年沒有甕城,僅憑一座城樓與單面城牆拒敵。對方是趁夜突襲,只要打開城門,埋伏在城外的陳軍便可一擁而入,情況確實險急。「當時守關有多少人?」

  林都尉歎了口氣道:「三千人。」

  彈丸之地不可能養太多軍士,僅憑地勢險要拒敵。人來得再多,擠不下,更不可能擺開陣式開打,永夜理解。她想,當年的三千人要應付突襲的五百精兵,同時還要抵抗蜂擁而至的陳軍,確實很難。

  「當年王爺堅守了兩日,援軍才到,與陳在此膠著一個多月,這散玉關的花兒都是血澆出來的。聽說士兵的屍首,都能堆到城牆那麼高了。」

  也正因如此,有人便想擄了她讓端王投降。可是,為什麼影子卻沒有把她帶到散玉關,而是隱姓埋名藏了五年之久?是影子擄的她還是從別人那裡搶得的?這個問題盤旋在永夜心中已經很多年。

  影子叔說報恩,難道他下了手,卻又不把自己交出去,就為的是忠義兩全?永夜望著群山不語。影子叔已經離開了,十八年前的秘密也許隨他而去,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

  有時候探尋真相,是會讓人傷心的。暴露在陽光下的真相,不見得和心中所想一樣,沒準兒還會更失望。

  永夜見山道險峻勒住了馬道:「林都尉,出了這河谷到了清泉鎮就進入陳境,這裡路險,適合設伏。離散玉關遠了不容易引關內官兵救援,可有計策?」

  「兵分三路,前軍前行探路。我估計申時末牌可出此河谷,正好紮營。」

  「前軍探路!不設後衛,囑二十軍士保護倚紅。」

  林宏有些為難,「這裡連綿百里,山賊眾多,萬一沖陳王壽禮來襲,失了禮怎生是好?」

  永夜悠然地望著一隻蒼鷹在山谷上空盤旋,淡笑道:「人都來了,我是陳國駙馬,別的禮嘛,錦上添花而已。照辦吧。」

  「是!」

  她回頭望瞭望,散玉關已看不到全貌,只瞧見朱紅色的城門樓一角安國大旗飄揚。月魄,你一定要平安帶著薔薇回到齊國!我一定會來找你。永夜留戀地看了一會兒,毅然回頭。

  河谷還算在安國境內,永夜猜得不錯,隊伍未受半點兒騷擾,平安出了河谷。

  眼前豁然開朗,河水在此拐了一個大彎變得平緩。一大片淺丘樹林向遠處延伸,夕陽已在山巔散發最後的光芒,滿山遍野染上一層淡淡的金黃。

  「侯爺,我們在河邊紮營,明日將穿過樹林。」

  永夜望著樹林問道:「去宋國也是這條道?」

  林宏笑道:「出了樹林在清泉鎮分路,一條往宋國,一條去陳國。」

  永夜點點頭,想了想說:「不紮營了,繼續走,今晚穿過樹林。」

  林宏大驚,「為什麼?」

  永夜嘴邊飄過一絲笑容,「紮營於此,有人來襲,難道跳河?若是想晚上來偷襲,不如我們送上前去。如果今晚平安,明晨便到去陳的官道,有陳軍接手護送,大家也少操點兒心。我坐倚紅的馬車。」

  林宏見永夜說得輕鬆,心裡卻在歎息,侯爺是想護著那人與薔薇郡主安全離開,才以身犯險去吸引賊人注意吧?他搖了搖頭,那人便也罷了,這薔薇郡主……他想起端王大恩,胸膛挺直喝道:「全體上馬!雙騎並行,一人觀察,一人歇息。」

  車隊迅速集結進入樹林。

  永夜坐上了倚紅的車,邊吃乾糧,邊說:「應該叫茵兒來,她身段和我相似。」

  倚紅輕輕一笑,「倚紅高了點兒,又如何?」

  永夜手一抖,糕餅散落了一身。

  倚紅撲哧笑道:「我學少爺的聲音還行吧?」

  永夜這才深深嘆服她老爹的才智,在倚紅的臉上使勁捏了一把呼道:「我真是愛你!」

  「少爺!」倚紅揉著臉嗔道。

  永夜嘿嘿笑了。她下令封關,風揚兮功夫再高,只要落在她身後也甭想出關,跟隨而至的不管是游離穀的人還是李天佑、李天瑞的人都出不了關。十天,月魄與薔薇在解大人的護送下,應該能平安到達宋國後轉而往齊國。

  她要做的就是面對陳國可能出現的山賊,或者說,是那個想娶公主的易中天。

  普通山賊是不敢與官兵衝撞的,更不會輕易劫使臣車隊。可是易大將軍就說不清楚了,他就算不要她的命,只讓隊伍丟盔卸甲狼狽地出現在陳都澤雅,就盡可出了這口心頭惡氣。他要殺她,怕也會是在她回程的路上。找個替死鬼如宋國之類,又或者找個別的不會挑起安國起兵的藉口。

  沒有風揚兮,這百名豹騎精銳是絕對敵不過易中天的。今夜真的會太平嗎?永夜不知道,她必須暗中保護這支隨她出使的隊伍。她就算不把百名豹騎的性命放在心上,也絕不會灰頭土臉地出現在陳國的金殿上。

  夕陽已退,倦鳥入林。

  林中之路被月光映出一種慘白之色。

  夜風無聲,偶有夜梟鳴叫。

  山中只聞馬蹄,更伴有車軲轆吱呀的聲響。遠遠望去,黑暗的林間一排火光閃動,宛若遊蛇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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