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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永安侯如何受寵不言而喻。

  墨玉公子為她破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豈料永夜卻並未入樓,著人端了椅子支上桌子在牡丹院門口擺上了席面。她笑著對墨玉說:「本侯要避嫌,若進了牡丹院,父王非打斷永夜的雙腿不可!墨玉可介意?」

  「能見著侯爺一面,墨玉心滿意足。」說著墨玉執了酒壺為永夜斟酒。

  「我不飲酒的。聽說墨玉公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撫琴一曲吧。」永夜慢條斯理地夾了菜吃,覺得牡丹院生意好不僅是這裡的公子小姐面相好,大廚的手藝也是一絕。她埋頭吃得津津有味。

  墨玉臉上已難掩倦意,笑容卻半分不減,喚小廝取了琴,當真就在牡丹院門口撫琴助興。

  永安侯一早差人送信囑他立門相迎,又足足讓他站了一整天才來。墨玉暗歎,怕是找茬兒來的。可偏偏此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他有什麼辦法?

  永夜吃得半飽,戀戀不捨地瞧了滿桌好菜,眾目睽睽下離了桌走到墨玉身邊,笑道:「我為墨玉撫琴一曲。」

  墨玉口稱不敢,人已讓開站立在側。

  永夜看了眼琴,擺出姿勢,右手一滑,揮出一串琴音,那神情氣度如謫仙一般。眾人正等著欣賞永安侯的琴藝,豈料幾聲單調的音彈出後,又是單調地撥弄琴弦。周而復始,聽得眾人目瞪口呆。

  此時月兔高升,集花坊各青樓前升起大小燈籠,朦朧望去,那燈籠竟似伸向了天盡頭。永夜看著,目光流露出一絲傷感,牡丹院名不虛傳,數國連鎖的大型企業,開除一個員工如同摁死一隻螞蟻。要想和他們討價還價,人家財大氣粗,理也不理。不由得冷笑著想,堵一天門沒用,明天再來就是。她終於停手,施施然站起來說道:「時辰不早了,本侯明日再來看墨玉吧。」

  老鴇聽得這一句,差點兒沒昏死過去。這陣仗再持續下去,只有關門歇業的份兒了。

  墨玉卻笑道:「侯爺,一千兩銀子。」

  「沒帶銀子,記賬!」永夜想也不想地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張大了嘴。永安侯搞這麼大動靜居然是吃白食!而墨玉公子也忒膽大,敢向這位霸道的主兒要銀子。還是初春時節,寒意未去,眾人臉上的汗擦了又擦。不知是為永安侯汗顏,還是為墨玉公子捏汗。

  「妓賬概不賒欠!」墨玉低柔地回道。

  永夜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塊翠玉珮扔給墨玉,「通體透綠,大概值個兩三千兩銀子,找人瞧了,省得明兒又找我要錢。皇上賜我五百畝良田,永安侯月俸不過四十石,良田尚未變現,千兩白銀是沒有的,府裡這些玩意兒倒還多。」

  言下之意,每天來牡丹院,還能撐得下去。

  墨玉接過翠玉珮見做工精美,材質上乘,的確值兩三千兩銀子。他心裡發苦,臉上笑容不改,斯文道:「墨玉眼拙,要請樓裡師父過下目。」

  永夜不耐煩地說:「快去快去。」

  墨玉一窒,飛步入內,片刻不到就走了出來恭敬地說:「師父道這玉珮價值兩千五百兩。侯爺,這是一千五百兩銀票,樓裡不存,明兒侯爺若是再來找墨玉,再付不遲。」說著遞過一個小木盒。

  永夜輕啟盒蓋,只瞟了一眼就眉開眼笑,裡面不僅放著那塊翠玉珮,還有一枚用蠟封住的藥丸。她低聲在墨玉耳邊說:「難怪你要掛頭牌,這忍氣吞聲的功夫,比本少爺強多了。」

  墨玉瞳孔猛地收縮,閃動一絲寒芒,卻及時地低頭一揖,「侯爺走好!」

  「哈哈!牡丹院果然名不虛傳!集花坊果然美人濟濟!不枉我走這一遭。」永夜心裡得意,她堵門鬧場,又送了仿製的玉袖公主的翠玉,不怕游離穀不給月魄解藥。她已經表現得明顯,不日要去陳國賀壽,要想讓她照計劃行事,就得給她好處。

  回魂給王妃解她迷魂散的藥丸她已經剖開瞧了,裡面裹了只蟲卵。這就是蠱?是蛔蟲、豬肉絛蟲、血吸蟲或者其他什麼這個世界她不瞭解的怪物?永夜想起月魄說過他中過蠱,要救他,她非拿到解藥不可。

  月魄已成棄子,游離穀沒道理再與她翻臉。更何況,回魂必以為她也中了蠱,自然會放心。

  接下來該做什麼呢?永夜漫不經心地兜了幾圈,她有種感覺,身後有人跟蹤。

  永夜走得很慢,極享受春夜舒適的晚風。跟著她的人是誰?想要做什麼?她笑了笑,在拐過一個街口時施展輕功迅速躍上了房頂,縮躲在風牆後的陰影裡。不多時,聽到風聲掠過,她放鬆自己,悄悄探頭,見來人似疑惑地停了停腳,選擇了端王府的方向而去。

  去王府找我?永夜想了想,想必是牡丹院的人去找李言年吧?她逛牡丹院並不要緊,要緊的是用玉袖勒索游離穀得了月魄的解藥。一個從小被游離谷培養的刺客,這樣的舉動只能惹來紀律嚴明的游離穀殺之而後快。永夜歎了口氣,想起當年一時不忍為了月魄站出來的情景。李言年會趕去莞玉院責問她?會提醒她回魂那藥裡有蠱?會告訴她……沒了一個月魄,還有一個風揚兮?

  時間不多,她要在李言年找她之前回到王府。永夜迅速拐進了集花坊背後的小巷子。

  經過巷口的時候,她情不自禁瞟了眼那個面攤,擺攤的是個年輕人。她有些黯然,目光卻盯著巷子深處的小木屋,腳步未停地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她輕叩了幾下,「屋裡有人嗎?」

  風揚兮開了門,皺眉瞧著她,有些不解,側過身讓她進屋。

  永夜沒有動,從脖子上取出那塊木牌,「你說過,可以憑它請你做一件事。」

  風揚兮見她將木牌珍重地掛在脖子上不禁有些感動,拎起木牌笑了,「永夜想要我做何事?」

  「做什麼事都可以?」

  那張揚著希望與企盼的臉在燈光下露出孩子般的純潔,讓風揚兮瞬間想起幼時向家裡人討要心愛之物的情景。只是他總也得不到,總是失望,總是把渴望放在心底,慢慢學會了再也不提。但是他瞭解,瞭解被拒絕後的感受。他製作了木牌,希望能滿足對方一個願望,想看到那種眸子瞬間亮起來的表情。

  這讓他滿足。

  不等風揚兮回答,永夜低下了頭,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劃來劃去,顯出沮喪與為難,「算啦,不可能的……太麻煩了……謝謝,木牌還我做紀念,不要你幫我了。」

  被絲繩吊著的木牌在眼前晃動,永夜垂頭喪氣地伸手去拿。木牌瞬間被提高了,她拿了個空。永夜抬起頭,抿著嘴看著風揚兮高舉的手不滿地說:「下回我找個簡單的事情,你幫我做完再收回去吧,現在是我的!」

  風揚兮被她逗笑了,爽朗的笑聲從喉間連串爆發,這位被封了永安侯的世子爺還真像孩子。永夜瞟著他,從她的角度只看到風揚兮因發笑而起伏的胸膛以及滿臉的大鬍子。永夜退後了一步,她不習慣耍心眼兒時看不見對方的眼睛,這不利於她判斷。

  風揚兮笑著把木牌掛回她的脖子,那雙曾在黑夜中閃動著銳利蠱惑讓她嫉恨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溫和,「我答應你。」

  「你不問問我要做什麼事?」永夜想,天底下的大俠都這麼好騙?珍惜他的木牌讓他感動,對他充滿信任感讓他覺得不幫自己就過意不過,再主動搖頭作罷,讓他好奇。她只用了點兒小招術,風揚兮問也不問就決定幫她了。李天佑讓風揚兮幫他,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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