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笑千金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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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滴比米粒還小的血珠委屈地鑽了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哀歎,雙手就已被豐隱惻緊緊抓住。他抓著我的手,喉間溢出一聲嗤笑。 隨後,我只覺指間一陣銳痛,血一下子湧出,錦被上瞬間開出了幾朵桃花。呆呆地看著被上的一片嫣紅,想起剛剛那個夢,我突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若不是白凡封鎖了找到我的消息,若不是白凡阻攔我逃跑,若不是白凡的背叛,我可能已經回家了。 目光一冷,我又嘲笑起自己來。當年在丞相府,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不也一個人活過來了,如今遇到逆境,就要去怨天尤人了麼? 「怎麼,痛傻了?」豐隱惻看我許久不語,譏笑道。 深吸一口氣,我轉過頭靜靜地看著豐隱惻。此時他正往頭上套著連章王的假髮和面具,看起來奇醜無比,我開口道:「你真的別無他求,甘心做別人的傀儡?你一輩子見不得光,要靠這種醜陋的東西過日子?」 將頭髮和面具戴好後,豐隱惻死豬一樣地躺在床上,他眼神迷離,不知道正看向何處,「你知道,我臉上這個面具是怎麼得來的嗎?為什麼會如此相像,直到今天都沒有人看穿?」 我靜默不語,因為我知道豐隱惻一定會告訴我。 「三年前,真正的連章王就已經病入膏肓,針藥難施。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然而他膝下無子,且偌大的赫連宗室人才凋零,竟然找不出一個像樣的繼承人!於是他便與赫連長頻商議,去求殤夙鸞幫忙,找一個替身維持太平的假像。」 原來這事的始作俑者竟是連章王自己。歎了一口氣,我插嘴道:「我明白他們為什麼選殤夙鸞。可是憑連章王和公主的能力,他們難道不能自己找一個替身嗎?」 「除了殤夙鸞,誰有能力永遠控制一個替身?」豐隱惻淒淒一笑,「他的手段,是你永遠也想不到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挑口,多麼卑鄙的事也都能做得出。」 「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那個時候,我正被關在天牢裡。後來,殤夙鸞將我救了出來,隨即直接將我帶到了連章。那時的連章王強提著一口氣不死,因為取人皮面具,一定要從活人臉上剝下來才可以。 「我站在連章王床邊,被殤夙鸞強迫著看了活剝人皮的全過程。看著連章王強撐著不死,直到被剝下了整張臉皮才斷氣,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麼?當時赫連長頻也在場,從頭到尾,她沒有流一滴眼淚。當時我聽見殤夙鸞在我身邊說:『你看,這才是一個真正偉大的皇族,比起你,要強得多了!』於是自那時起,我便徹底死了心。因為比起他們,我實在太過幼稚。」 豐隱惻側頭看了我一眼,「所以我沒有能力,沒有膽子,也沒有必要去反抗他們。就當是,為我下輩子積累點經驗吧。」 聽豐隱惻將事情敘述完,我想像著連章王被活生生地扒了臉皮,而赫連長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如此淒慘死去時的情景,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中翻湧不已。 是同情、是唏噓、是佩服、是不屑,還是感慨?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不能成為我甘心為他們付出的理由。 「你說這些,不過是為你自己的懦弱找藉口。」我冷冷道,「王是假的,權力是假的,朝臣的忠心是假的,江山的和睦也是假的,這個充滿虛偽的王朝遲早會被顛覆。到時候,你以為殤夙鸞還會再一次救你嗎?」 「你知道嗎?謀逆失敗之後,我被關在天牢時,面對空曠無聲的牢房,我想呐喊,哪怕只喊來一隻鳥兒;面對那些來來往往不再將我看在眼中的獄卒,我想同他們說話,哪怕只說上一句;面對那杯要將我賜死的毒酒,我想求饒,哪怕只能多活一日。」 「我就是個膽小的鼠輩。我恨殤夙鸞,但是沒有能力反抗;我恨赫連長頻,但是沒有辦法逃跑,所以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你反而要小心,我可能會把對他們的恨,統統加諸在你的身上,因為你是我目前唯一能控制的人,而且你也是我的仇人所珍惜的人。」豐隱惻戴著連章王那老邁醜陋的面具,正猙獰地看著我。 「你就不想為你的弟弟報仇?」我默然道。 「皇家從來都無父子無兄弟。」 「那麼你為什麼不乾脆聽從了他們的安排,讓我懷了你的孩子?」 我突然從豐隱惻的瘋狂中體會到了他的絕望,知恥近乎勇。只是他在對誰發狠?我、殤夙鸞、赫連長頻,還是他自己? 「你就那麼想和我生一個孩子?讓那孩子當上皇帝,你好做皇太后嗎?」豐隱惻不屑地道,突然他又恢復了那調笑般的語氣,「如果你真那麼想,我會幫你實現的。」 沉默下來,我放棄了與這個男人交涉。我想,在豐隱惻瘋狂詭異的外表下,一定也執著地,悄悄地堅持著什麼。因為只有堅持的人,才會如此強硬,才會如此無所畏懼。 這時,空曠的殿內突然響起陣陣腳步聲,幔帳一層層掀起來,赫連長頻帶著一大堆宮女太監走了進來。 走到近前,赫連長頻對我見禮道:「頻兒見過父王和母妃。」 赫連長頻的聲音剛落,後面的丫鬟太監跪地齊呼道:「皇上萬歲,雅妃娘娘千歲!」 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我頗覺不適,「那個,都起來吧。」 「謝母妃。」赫連長頻笑著起身,隨即又道,「不知今日父王情況如何?」 尚可以踢人,算不算好?想到這兒,我摸摸鼻子,喃喃道:「還好吧,老樣子。」 「如此我就放心了,看來母妃果然是我連章的貴人呢。您一到,父王的精神立刻好了許多。」 好了許多?好在哪裡? 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假連章王,我又怪異地看了看赫連長頻,隨即敷衍地笑了笑。此時我想起一事來,便開口道:「雅妃?」 「父王甚是喜愛母妃,封母妃為『雅妃』,因為母妃是來自雅樂嘛。」赫連長頻笑著解釋。 這時,有宮女呈了那染血的床單給她過目,她看了以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此情景,我尷尬地別過臉去,心裡也不知是怒,還是樂。 床上那個假「活死人」一直同我在一起,屋子裡連套文房四寶都沒有,居然就下了旨,封我為雅妃,旨從何來?況且一個活死人如何能臨幸女人?有幾個人會信?難道他們真以為,不論男人病得多重,只要見了女人,都能爬上女人的床?都能威武雄壯,長槍不倒? 我正欷?#91;不已,只聽赫連長頻突然輕輕「呀」了一聲,「你瞧我,都忘記了。父王的殿內沒什麼女人家的東西,想必母妃一定住得不習慣。」她隨即招手喚了微雨,道,「讓人將猗儺殿的東西都搬過來,一樣不能少。」 見微雨領命而去,我方才醒悟,「怎麼,我要住這兒?這怕與宮規不符吧!」 難道要我長期和一個十分不「憐香惜玉」的活「死」人,一個沒了臉皮的真死人共處一室? 「有什麼符不符的?父王喜愛母妃,要與母妃長相廝守,這是上意。」赫連長頻斷然道。 我知爭辯無用,只得再次長長一歎。莫非這赫連長頻真打算要我生孩子?她就不能直接從宮外弄一個進來嗎,這樣不是更容易些?可這樣的話,我問不出口。因為我知道一旦我問了,我的處境可能更艱難,不如就暫且裝糊塗,靜觀其變吧。 這時一個太監進來,站在門邊道:「稟告公主,阮丞相求見。」 微皺了一下眉頭,赫連長頻隨即吩咐,「讓他去外書房候著吧,我隨後過去。」說話間,赫連長頻儼然一派帝王的風範。 我冷眼看著,心道連章衰弱至此,若非有殤夙鸞背後撐腰,且連章目前沒有人有足夠的能力謀反,以赫連長頻的能力,如何能維持這偌大的假像?提到這個阮丞相,赫連長頻兩次都露出奇怪的態度,這能說明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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