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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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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開始模糊起來,我只看得到宗政澄淵高大的身影卓然立在風雪中,我點點頭道:「放心。這事我即便沒有十分把握,至少也有八分。」 「因為她給了你那個?」宗政澄淵揚眉,一臉心知肚明的表情。 我安靜地注視著宗政澄淵,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宗政澄淵微微一笑。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他用依然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托起我的下頜,他英俊的面孔在我眼前忽然放大。我感到自己冰冷的唇上有了些灼人的溫度,我沒有躲,只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無關任何情感,只是留戀這最後一刻的安然。 頃刻之後,我握緊黑曜的韁繩,將心中最後一絲怯懦從容地抹去,然後猛地推開宗政澄淵,飛身上馬。當雙腳穩穩地夾住馬肚,我竟然生出了些許豪氣,便長笑道:「宗政澄淵,你走你的暗道,我進我的皇宮,生死榮辱,各安天命。」身子一矮,我雙腿輕輕地碰了一下馬腹,黑曜便箭一般地沖了出去,隨即風雪送來宗政澄淵低低的聲音,「活著!」 沒有回頭,我只聽見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跟著我,想是清肅他們跟了上來。此時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宗政澄淵負手睥睨的神態。 雪仍在下著。越過王府的圍牆,就能看到士兵高高舉起的火把,那火把在風雪中發出「劈啪」的響聲,或明或暗的光亮映紅了半個計都城。 閃爍不定的火光中,我穿過層層院落,已經看到家丁們正死命抵住大門。 風驟起,卷著細碎冰屑迷蒙了我的雙眼,我不由得輕勒韁繩,讓黑曜放慢了速度,乘此當口,我鬆開一隻手揉了揉眼睛。 「小心!」 來不及分辨是誰的低喝,恍惚間我便看見一道寒光向我襲來。我下意識地偏身一躲,不料滾落在地。所幸地上有了層雪,我摔得不是十分嚴重,可仍有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左肩襲來,大概是挫傷了,心中方閃過這個念頭,就見寒光又至,轉眼便到了我的面前。 電光石火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見一道人影從後撲上來,將那道寒光擋住。隨之一個窈窕的身形翻滾而出,最後停在數尺之外,隨之我的耳邊傳來一陣痛苦呻吟的女聲。 原來是清肅從後趕上,救了我一命,他一掌傷了那人,便急忙轉身將我扶起,緊張道:「有沒有受傷?」 此時我咬著牙,忍著肩膀的疼痛,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掙扎著向我走來的搖晃身影,驚訝道:「柳玉啼。」 正是柳玉啼。 如今的柳玉啼非常狼狽,一頭青絲散亂,簪花金釵也松垮得不像樣子,渾身沾滿了雪,目光正兇狠地看著我,她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把匕首。 「為什麼?」我沉聲問。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柳玉啼看了清肅一眼,自知報仇無望,便在原地站定,然後慢慢地理了理衣裳。 我倒是不奇怪柳玉啼想殺我,只是柳明涵的死訊就連我也是剛剛才知曉,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回想剛才待在屋子裡的人,我看看身邊的清肅和幽韻,我相信他們,我又看了一眼身邊最後趕上來的蘇爾,他自然也不可能,宗政澄淵和岳成歌更不可能。 但若不是他們,難道是宗政澄淵手下辦這事的人洩露了口風?這事只有柳玉啼一個人知道,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幽韻,你立刻追上宗政澄淵,告訴他,可能有內奸。」我微一沉吟,又吩咐幽韻道,「然後你隨他出城,不必回來了。」 見幽韻有些猶豫,我臉色一沉,厲聲道:「快去!」 擔心地看了我一眼,幽韻終於點了點頭,一咬牙轉身而去。 派了幽韻離開,我方靜了靜心。看著眼前的柳玉啼,我不禁想到,假設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那麼洩密的人顯然是針對我而來。在宗政澄淵手下,能知道這事又與我有仇的人,究竟會是誰? 我忍不住問柳玉啼:「柳大人的死訊,是誰告訴你的?」 「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柳玉啼靜靜地說著,竟然還笑了笑。 「你想殺我?」 柳玉啼點點頭,定定地看著我,神色有些古怪,「我想殺你。」說完她掃了一眼我身邊的人,苦笑道,「可惜我沒有時間了,我來不及準備。」 我眯了眯眼,柳玉啼的言下之意是,她此舉並不是一時衝動,反而更像是……在自知無幸,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來此豁命以搏。 「你此時來這兒,我斷不會放你回去。」我斟酌著又道,「你想殺我,不該急於一時。」 「我沒有時間了。」柳玉啼對我微微一笑,「我自知王爺已生除我之心。」 原來柳玉啼連這也知道,可是她既然知道,為何還留在這兒? 「你為何不跑?」我問。 「王爺是何等人?他若有心殺我,我又能跑到哪裡去。」柳玉啼輕輕一笑,忽地凝神聽了聽,然後側身讓開前方的路,「我知道這次王爺需要你幫他,你走吧,我不再攔你。」 我一愣,頓覺不安,「什麼意思?」 「你再不走,那些人就要闖進來了。」柳玉啼如鬼魂一般站在風雪中,看著我柔柔地笑著,而她手中的匕首一直沒有放下。 我看了一眼那邊馬上就要被撞開的大門,一咬牙,拽過黑曜的韁繩,重新上了馬。清肅和蘇爾也都上了馬,他們怕柳玉啼再傷我,便一左一右護在我身邊。 我緩緩走向柳玉啼,直至行到她身邊時,她突然仰頭看著我,笑道:「我想起你是誰了。」 我一驚,怪不得我今日見到柳玉啼時,總覺得有些奇怪。我正要問她,一口冷風此時鑽進胸口,我忙低頭閃躲,卻駭然看見柳玉啼已不知何時將匕首沒入自己的胸口,熱血順著她優美的手指流下,染紅了她的衣袖。 我震驚不已,「你……」 「等你幫完他這一次,我會告訴他你是誰。我小時候沒你聰明,現在卻不一定。」柳玉啼慢慢地倒在地上,眼睛茫然地看著天空,此時她氣若遊絲,卻勉強開口,「當時手植相思樹,到如今,已春暮。憑欄遠眺伊人,水複山重何處?自古梅花多傲骨,一時間落……了無數。低語對黃昏,盡隨煙塵路。江南塞北怎相顧,怕流……年,又辜負。畫眉倦怠心情,寄與韶光同駐。夢裡悲歡皆分付,切莫將,四時空度。唯杜宇啼春,一聲聲吟……苦……」 聽著柳玉啼的呢喃,少時記憶的片段一一在我面前閃過,不長,卻十分清晰。我眼一熱,只覺得天地間飄落的雪刹那間被她的血染成了緋紅。 心裡雖難過,可是現在的情況容不得我傷感,長舒一口氣,我閉了閉眼,然後一抖手中的韁繩,提馬便沖向門口,遠遠喝道:「開門!」 家丁們一直拼命地堵在門口,他們早已筋疲力盡,都在等著這一句。聽到有人說話,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主子的命令,他們就氣喘吁吁地往旁邊一躲,隨即打開大門。這時分列而立的兩隊親衛沖了進來。 我沒有停下,策馬直接沖向大門。到了門口,我用力一拉韁繩,黑曜高抬前腿,嘶鳴一聲,便穩穩地停在門口。 看著被眾兵緊緊護著的柳斡翰,我從容笑道:「丞相好大的陣勢。我家王爺命我出來問一聲,丞相帶這麼多人來王府,所為何故?」 「你也配和本相說話?滾回去,速速叫宗政澄淵出來領罪受綁!」柳斡翰得了藉口,越發猖狂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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