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味相思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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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詞嘛?清秋久未彈過,她這一雙手如今只在做菜時靈活得多,但見雪芷的樣子便不由氣惱,心想我並無與你爭男人之意,你卻偏不依不饒地撩撥我,泥人也有泥性子,還怕了你不成?北齊天府的未來主母又怎麼了,名滿天下的琴藝大家又怎麼了,就能這樣欺負人嗎? 《秋風詞》此曲傷感之極,清秋早擱置太久,練了兩段才慢慢熟悉起來,早知到今日不會有好事,但願彈完這首能早些散場,便全身心的投入到琴聲中。五柳先生早說過她若彈此曲,無人可及,連雪芷何時停下琴音也不知,一曲已畢,尾音嫋嫋浮在空中,如此動人的琴曲,況靈玉為之折服,想說讓清秋再彈下去,蘇妙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與她一起離開染香閣。 眼前又為哪般 不知何時,連這小閣中侍立的婢女也都退了下去,雪芷輕撫著琴台不語,眼向清秋的眼光裡有怨,有恨,還有絲隱隱的興奮。 《秋風詞》意境略為傷感,清秋心情有些低落,並沒在意她的眼光,更沒耐心同雪芷耗下去,忍不住先開口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要說什麼就快說吧。」 「清秋姐姐……」 這聲姐姐今日叫了不少回,清秋再也不想聽了,她從來沒覺得與雪芷有重修舊好的可能,對雪芷幾次三番地非要與她深談極度反感,沒好氣地道:「請雪芷大家記著一件事,千萬莫要再叫我姐姐,否則我會忍不住扭頭就走。」 雪芷慘然一笑:「好吧,清秋,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笑話,你如今名成利就,風光無限,馬上便嫁入天府享盡榮華富貴,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會礙到你?」 「風光?我若是風光,又怎麼會住進這思秋園?還記得嗎,這處園子,當年可是為你與他成親而建,我在這裡一天也沒有住安穩過,連這園子如今的名字也跟我過不去,日日夜折磨我。」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把她留下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不相干的事?清秋有些納悶,心想你過得好不好,與我有何相干,住不安穩就換個地方,越都城裡好園子多的是,難道你還會沒錢嘛?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和談早些結束,甯思平早些迎娶雪芷回北齊,大家眼不見為淨,多好。可這種大事輪不到清秋做主,她淡淡地道:「原來是為了這個多心,那我也無法,畢竟這園子我一天也沒有住進來,如今這園子早已易主,叫什麼名字,什麼人住在這裡,都與我沒有關係。要知道,你才是現在的女主人。」 誰料雪芷聽了這話,倏地變色:「你在取笑我嘛?」 她想到自已這幾日連甯思平的面也很少能見到,根本不算什麼女主人,不由氣極。忽而又輕輕咧開嘴角,露出了悟的神色:「你不過是怨恨我搶走了平哥哥。」 雪芷總在猜測甯思平是否見過了清秋,她突然想通,兩人一定是見過的,清秋一定已知甯思平是誰,不然這園子叫思秋並無平常,清秋理應不明白自己是為何難受,可瞧她淡淡的樣子,顯然是知道內裡的緣故。 「怨恨?」這話從何而來?清秋想了想,她只怨恨老天過早地讓她獨自過活,不能與親人相依,怨恨不能發個橫財啥的,幾時怨恨過這個女人?什麼平哥哥,小時候叫著親熱,如今怎麼這麼肉麻?「我恨你?省省吧,我哪有多餘的力氣去恨人,就算有什麼不痛快的事,也早都過去,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雪芷只當自己說中她的心思,見不得她回避,自顧自說下去:「你自然是恨極了我,不,你更羡慕我,所以,你見不得我好過一些……」 「夠了!你若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想我沒必要聽下去。」清秋只覺很佩服她,佩服她的自以為是,到底是誰不讓誰好過? 「不,你讓我說,你不想知道我離開越都後的事嗎?」 別人都只當雪芷未及笄便學成,後周遊列國,一曲成名天下,殊不知,她當日離開越都,卻是私逃出去。邊關戰事吃緊,舉國上下人心憂憂,雪芷心系遠去邊關的高弘平,茶飯不思,終於惹得叔嬸關注,想起再過兩年這個侄女便及笄卻還未定親,便想給她尋個夫家。好在這個侄女長相不俗,說個上好人家還是很容易的。但對雪芷來說卻是壞事,她的一顆心全在去了邊關的某人身上,誰也瞧不上眼。正心急地盼著那人早些回來,可是秋日噩耗傳來,他竟戰死在了邊關。 那段時日清秋被接二連三的噩耗打擊得身心麻木,剛剛葬了父親,尚不今後何以為繼,雪芷偷偷留書離開叔叔家的事,她並不清楚,隱約猜到雪芷是去了何處,後來又如何與詐死的甯思平一同歸來,那是他們的事,或許那是兩人早已約好,單單就瞞了她罷了。 兩次見到甯思平,清秋都沒有問過一句當初是怎麼回事,她把自己與他之間的界線劃分得清清楚楚,權當那人當年在邊關已經戰死了,多好,她表現得根本不想聽,連問也不屑問。 你不想知道我離開越都後的事嗎? 清秋平靜地搖搖頭,可即便她說不想,雪芷也要說下去:「離開越都之初,我怕叔叔追上來,躲在汴城呆了一段時間,給一家繡莊做些小活,到了第二年春天才重新上路,整整坐了一個月的大車,才到瞭望川山,那是兩國交界之處,多是荒山野嶺,少有人家,據說戰死在那裡的將士全都埋在一起,我卻不知該到哪兒找平哥哥的墳墓,只好徘徊在望川山附近。我總想著,他人雖然死了,可是魂魄至少還會留在那裡,我還能多陪陪他。」 初冬的太陽溫暖地照進染香閣,聽著雪芷低沉的聲音,清秋卻有些發冷,原來,雪芷當初也不知道她那平哥哥根本沒死。她越來越佩服雪芷了,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到這種地步,明知他已戰死沙場,還要奔波千里,只為了去陪陪他。那會兒雪芷年紀也不大,長得又美貌,她不怕嗎? 雪芷突然停下敘述,扭過頭看了清秋一眼:「我這次回來,看到你落魄至給人當廚娘,心裡很是快活。原來,並不只有我一個人在受苦,你也不好過。望川山四處荒涼,我帶的錢本也不多,在那裡不知流浪了多久,有時受不住苦楚時,甚至想這樣也好,平哥哥終於願意來接我了。」 「後來呢?」 「我別無所長,只會彈琴,還能做什麼?只得依附於一個到處給各地的王公貴族們唱歌跳舞的雲裳班,當了琴師謀生,後來,才漸漸有了名氣。」說到這裡,雪芷心中苦澀,那樣的生活豈是容易的,以至於每回見到蘇妙,就會想起自己那幾年的生活,低賤又隱忍,甚至想想都喘不過氣來,她的苦難無人能懂。 清秋默然,同樣想到了蘇妙,她們三人同門學藝,各人際遇不同,任誰都有說不出的苦楚。 雪芷臉上突然放出光彩,微笑著道:「再後來在北齊塵都又遇上了,遇上了他……」 這個他,該是指的甯思平了吧?只聽她越說越往要緊處說去,清秋屏住呼吸,可偏偏雪芷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問她:「你是否認為我太傻?居然做出這種事?」 她還沒說如何遇上甯思平呢,清秋愣了愣道:「怎麼會,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你呢?你才是他的未婚妻,為什麼你一點也不在乎?他死訊傳來時,你甚至連淚也沒有掉過!」 清秋小小的慚愧了下,當時她確實沒有掉一滴淚,一來是父親身子不大好,二來嘛,高家小子做事不地道,為這種人掉眼淚,不值得。為此高家人頗有微詞,後來舉家搬遷吭也沒吭一聲就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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