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味相思 | 上頁 下頁
二一


  三樓更見華貴,酒樓占地不能太廣,蓋到這三層已是極限,又花心思做了隔斷獨立成廳堂,統共只有那麼不大的四五間,但這樣也能讓衛銘遇上熟人,正對著幾人的一間小花廳裡一錦衣男子正好挑簾子出來,與幾人打了個照面,喜道:「衛兄,你今日怎麼有了空閒?」

  原來是與清秋見過兩回的丞相之子宋珙。

  他先是看見了清秋,指著她道:「你怎麼也來了?」

  瞧他那大驚小怪的樣子,清秋老大不情願地福下身子:「宋公子好。」

  衛銘早聽宋珙說過二人如何認識,微笑道:「原來是宋賢弟,忙了幾日,總是要歇歇的。」

  衛銘是世子,到哪兒都是尊貴的,宋珙素來與他交好,二人自是叫得親近。清秋見他手裡還是拿著個摺扇自詡風流,又留意到扇面也變作了幾叢修竹,心中發笑,這都入了秋,也不怕涼到他。只聽這人死性不改地口中取笑她:「不錯,不打扮已像個美人,這一打扮更像個美人。」

  清秋自問比他要大,又有身份上的差別,也不接話,閃到一邊,露出身後拾階而上的況靈玉主僕。宋珙正搖著摺扇笑得賊,轉眼看到了況靈玉,一見之下心怦然而動,他從未見過如此純淨的女子,看著她有一股出塵之感,口中已問道:「這是哪位?」

  衛銘眼光在他與表妹身上一轉,不知為何噙了一絲笑意:「這是我靈玉表妹,你以前曾在郡王府見過一面,不過那會兒她年紀尚幼。」

  宋珙早知他有位自小養在郡王府的表親,總以為是個病病歪歪的小丫頭,沒想到竟如此美貌,他平日裡極愛玩笑,不知為何,見到況靈玉羞澀的笑便收起玩笑之心,不由自主地跟著衛銘等人進了另一間廳子,規規矩矩地與佳人互相見禮。

  本來這內府女眷不應隨意與男子相見,但衛銘與宋珙素來交好,情同兄弟,也不在意那些虛禮,再者按禮清秋還不應隨他同桌吃飯,待會兒同桌是一定的,還得靠她多多嘗菜,大效其力。

  宋珙今晚是赴宴來此,乃是主客,隔壁桌上一堆人正等著他,可他這會兒倒不管不顧地坐著不走。

  他不走,清秋跟小憐就得命苦地站在一邊,衛銘咳了一聲:「賢弟,你也不回那邊同主人家說一聲」

  「無妨,本來就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幾個世家子弟,淨些說沒用的話,無趣得很,無趣得很。」說的跟他不是世家子弟之一似的,衛銘無奈,發話道:「清秋,今日也無外人,你同小憐也入座吧。」

  清秋早站不動了,嘴了應了聲「是」便立馬坐下,小憐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坐下來,嚅囁著猶豫片刻,還得清秋拉她才敢坐下。

  夥計趕緊地上了香茶,又擺上用飯的器皿,杯子俱是銀質,還有筷子居然是玉石的,如此奢華真是少見。衛銘早先也曾來過月中天,六年未回,這月中天的排場倒大了不少,他自是見慣了場面,宋珙也是常來,況靈玉卻是頭回,瞧著各色事物覺得新鮮,她早察覺到宋珙的火熱眼光,有些不安,又有些害羞,更有點惱怒,她很少見外客,可以說沒有,今晚若不是表兄相邀請,也不會外出。這人竟在表兄面前如此放肆地盯著自己看,真是無禮之極。無奈之下況靈玉只得避著半邊臉,不與宋珙正臉相對。

  衛銘成心讓清秋多見些菜式,讓那夥計報菜式時慢些,點了許多菜,這還不夠,又把那羊排等叫了幾道,連烤全羊也不打算放過,宋珙連聲叫停:「衛兄,世子府有錢也不是這般吃法,難不成還有人來?」

  衛銘一笑,心想你怎知我要這些菜不光是為了吃,還為了讓清秋多看多想。當下笑道:「那就去了最後那道吧。」

  即使去了烤全羊,也委實太多了。清秋今晚她穿的這件衣裳有點緊,要是把那些菜全嘗一便,即使每樣一口,也會出事的,這萬一要是撐破了衣裳那可就丟大人了。她又不能以這個為理由不吃,只得盼著今晚有外人在,沒有人理會她吃了多少。這桌上也沒她和小憐說話的份,二人閉口不語,聽衛銘與宋珙說著話。兩旁的廳堂隱隱有人碰杯交盞,另有人喚了酒樓裡專屬的樂師彈唱,在月中天這樣的酒樓,可沒有什麼賣唱的姑娘,只有高雅的琴師或是歌舞。宋珙坐了一會兒,只覺氣氛沉悶,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話能引得佳人一顧。見有人彈琴時,況靈玉側耳傾聽,他便提議請個樂師來奏上一曲。

  說到琴師,衛銘刻意看了清秋一眼,見表妹有些興趣,便讓人去叫來跟前,僕役先進來把屏風立好,將小廳一隔為二,況靈玉本有些緊張,這下也放鬆了。有些客人是不願露面或不想在人前吃飯的,這家店倒想得周到。隔著模糊的紗屏,隱約瞧見進來個抱著古琴的女子,年紀偏大,一身斜襟的寬袍,頭髮放下那麼兩綹,蓬蓬的烏髮垂在胸前,模樣嫵媚得很。看得出年輕時應當是個美女,只是美人遲暮,還在這酒樓裡做這等曖昧的營生,不免讓人覺得可惜。

  她倒沒那麼多不自在,想是平日裡慣常做這些,也沒有刻意地奉承客人,坐下來把琴放好,低低地問:「不知各位想聽什麼曲子?」

  正好所點的菜式流水般上桌,擺得極滿,那女子一看這桌客人應該是以吃為主,頂多就是叫個彈琴的應應景,以示風雅罷了,便不待說話,選了支常彈的《春江花月》,清幽的古琴聲,和著淡淡的酒香,樓外輕風得紗簾搖動,直叫人心也醉起來。

  清秋一點味口也沒了,她甚至覺得心裡犯堵,對這些菜全然沒了興致。可世子爺正瞧著她,不得不拿起筷子去夾菜。小憐低不可聞地道:「清秋姐姐,咱們真的要吃嗎?」

  清秋扯扯嘴角,又看看桌上眾人,況靈玉聽著琴聲不識桌上美味,宋珙的眼和心都放在她身上,真正在吃菜的,只有世子一人。她也壓低聲音:「難得來一回,自然要吃的,放心,我替你夾。」

  她刻意不聽那擾人的琴聲,朝著盤子裡的菜夾去,還未下筷,宋珙終於找到話與佳人交談:「靈玉小姐喜歡古琴?」

  況靈玉聽得入神,順口感慨:「喜歡有什麼用,隨便一人便比我彈的好。」

  說罷看了看清秋,她正夾菜夾得不亦樂乎,根本沒在聽人講話。

  「原來靈玉小姐也喜彈琴,過幾日我必登門造訪,還請小姐不吝賜教。」

  她細聲細氣地回答,生怕回的話有錯:「不敢當。」

  衛銘這會兒倒說了句讓他高興的話:「賢弟還未到過我新府,過兩日我在世子府設宴款待那些北蕪人,你也一起來吧。」

  宋珙頭點得要掉下來。

  清秋不停地給小憐夾菜,邊聽三人說話,聽到這裡有些奇怪,難道世子沒瞧出來,這位丞相公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嗎?她只能說,世子不是一般人,氣量不小。不知不覺給小憐夾得太多,小憐急得在桌下拉她袖子,示意她別再失禮,這一扯,扯得清秋夾的一個珍珠團子沒保住,掉到一盆上好的桂花湯裡,濺起來的湯水正好有一滴飛到了宋珙臉上,打斷了他與佳人搭話。

  清秋顧不著去怪小憐,忙給宋珙賠著笑說抱歉,又喚人拿了布巾淨臉。衛銘忍不住要笑,又覺不夠義氣,宋珙最是無辜,心裡惱怒,還得在佳人面前表現得有風度,總之,沒有一人注意聽那女琴師彈琴。突然況靈玉「咦」了一聲,作凝神聆聽狀,原來那女琴師已換了曲子,居然是《相思意》。

  悠悠琴聲延綿不絕,她彈得甚是投入,仿佛與周圍嘈雜的環境沒有關係,只是沉浸在自己所彈奏的琴曲裡。況靈玉聽了一會兒,道:「彈得比我好多了。」

  清秋也在仔細聽著,道:「自然,你無需去賣藝,彈琴不過是消遣,可她卻是靠這個吃飯,自然下工夫。」

  「清秋,你是說我並未下工夫去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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