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水遙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
蘇洵側頭淺笑,「那天,你穿著一身雪白的短襦,腰際以上結著翠綠的絲帶,手上纏繞著淺綠的披帛,笑道,『大人萬金之軀,煙絡不敢怠慢,先前藥方有考慮不妥之處,煙絡重新改過。』,而我於之後的三天裡,每一日都不忘記掛於你。」 煙絡聽到此處,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聽見他笑著繼續說下去,「後來,你穿著一身斯文的白色衣裳,一腳踹開清歡樓的大門,藥箱砸壞公文之時,你怒氣衝衝地說『你當我很閑嗎!?』。」 煙絡眉頭一皺,怎麼都是她腦子不怎麼靈光的時候做出的蠢事情? 「還有。」蘇洵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還有?」煙絡漸漸頭大。 「那日傍晚,你一身白衣在朱紅的門前等我回來,雨中看來,你的樣子很好……」他輕輕地笑,神情愉悅。 「後面的不說,之前替你解毒的時候,你明明知道我在耍你,是不是?」聽了他自己的說辭,她突然想起當日的情形。 蘇洵淡淡一笑,不語。 他果然知道。煙絡小小地沮喪,「本來,你不要挾我,我就不會加『雞毛掃喉,催吐排毒』,而且大黃和芒硝也需要少量慎用,甚至可以不加……」說到後來,她的聲音沒來由地愈來愈低。 蘇洵好笑地牽過她的小手,柔聲道:「當日我不也是以性命要挾於你?不用想太多。」 煙絡微微仰頭,迎上他幽黑潤澤的雙瞳,清晰地看見自己甜笑的臉頰輝映其間。 第二十章 系我一生心 那一天一個不經意的轉身之後,便已經不能回頭。現在的他,選了這樣一條艱難的路獨自走去,不能放棄,亦不想放棄。 滴翠軒。 易芾和宋以明已經在此候了片刻,見蘇洵身後忽然探出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子,不禁面面相覷。 煙絡上前微微一福,「煙絡見過兩位大人。」 二人莞爾,釋然答道:「不敢當。」隨即轉向蘇洵,「下官見過大人。」 蘇洵輕輕擺手,「不必多禮。兩位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宋以明看了易芾一眼,易芾上前一小步,答道:「下官已經多處查驗,太子一方有皇后證詞相保,宗大人亦是奈何不得。睿王府、壽王府以及葳王府均捲入其中。」 「易大人的意思是,此事難以再徹查下去?」蘇洵負手而立,淡淡地問。 宋以明一揖,答道:「下官的驗狀雖不能證明壽王爺無罪,但至少可以說明有人惡意栽贓。皇上只道壽王爺多屬無辜,怒氣已過。」 蘇洵眉目清冷,良久不語。 「皇上曾私下召下官入宮,言詞之間,似乎暗示倘若能證明壽王爺無罪,此事便不宜再深入探究。」宋以明也是一臉嚴肅。 煙絡於一側看著眉心微蹙的蘇洵,暗自歎息。他不過努力維繫一片清明,卻不得不處處妥協?此間的無奈滄桑,該是如何厚重污濁?但是要證明壽王無罪,又談何容易? 驗狀?她腦海裡驀地靈光一閃,「大人,煙絡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眾人看著她突然出聲,微微一怔,不明就裡。 蘇洵直視她那張鎮定的小臉,緩緩道:「何事?」 煙絡微微一笑,「煙絡聽說,壽王爺之所以被懷疑,是因為在紅袖姑娘的屍身上發現了他從不離身的一塊玉珮,此事可當真?」 宋以明頷首,答道:「此事不假。」 「煙絡不才,想問宋大人一句,那枚玉珮可是緊緊拽在紅袖姑娘手裡,不易取下?」 話音剛落,宋以明臉色瞬間大變,「姑娘的意思是?」 「煙絡以前的師父,對如何檢驗屍身略有拙見。」她平靜地笑,「師父曾經說過,死亡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屍身會發生僵硬,因此如無意外,便可以維持死亡時的姿勢。這一點,對於是否移屍、是否偽造現場以及死亡時間的判定,都有一定借鑒。」 她微微欠身,笑答:「宋大人四任司理,自是各中翹楚,之前就已經發現不少疑點。煙絡細細想過,當日只有這一處,未曾見大人提及。貿然開口,還請大人見諒。」 宋以明神色深邃凝重,緩緩答道:「宋某未曾提及,是因為宋某驗屍之際,那塊玉珮已經取下,移交大理寺。不過,寧玨的驗狀裡確實記載了當時取下玉珮的情形,宋某見他記為『屍身右手持一枚玉珮,輕取而下』,如此說來……」 易芾脫口而出,「壽王爺的玉珮,應是紅袖姑娘死後一個時辰,才被人盜來強行塞入屍身手中,因為屍體已經僵硬,所以不似身前摘下那樣握得很緊?」 煙絡淺淺地笑,「煙絡也不過大膽猜測,若果真如此,還真是僥倖。」 宋以明驀地沖她俯身一拜,正色道:「敢問姑娘師承何處?」 煙絡側身避過,笑答:「宋大人不必多禮。這些東西不過是煙絡家鄉的前輩整理而來,閒談之時,煙絡記住了幾句,著實算不上什麼。我真正的師父並不研究這些,師父說過,我們醫治生命而並非關注死亡。」 宋以明斂眉無語。 易芾則更加關心案情,問道:「若宋大人如實稟報,壽王爺就應能洗脫罪名。」他轉向一直沉默的蘇洵,「大人以為如何?」 蘇洵仿佛心神不寧,良久才驀地正眼看著易芾,問道:「易大人之見是?」 易芾不解他為何失神,仍舊恭敬地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這回蘇洵淡淡答道:「既然皇上本意如此,照辦罷。」 「蘇某略有不適,恕不相送。」他眼神暗啞,緩緩背過身去,「煙絡。」 易芾、宋以明二人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煙絡也只是隱隱猜得到一點,聽見他在叫自己便沖易、宋二人一福身,旋即快步跟了上去。 蘇洵緩緩前行,于清幽的竹林間卻止不住地胸口泛上一陣一陣煩躁不安。 他只知道她來自翠寒谷,在穀裡拜師五年,習得一手醫術,奉師父之命北上遊歷。 然而,五年之前,她來自哪裡,為何而來,卻是一個叫他恐慌的謎題。 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女子,方才竟然叫他如此陌生。她講著陌生的事情和陌生的人物之時,他那時的惶恐,遠遠勝於將她留於睿王府之際的不安。 該好好談一談嗎?他思量至此,卻不由暗暗苦笑,他已然愛她至此,問與不問又有何必要? 有何必要……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