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水遙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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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絡不太明白他的用意,笑靨裡有幾分遲疑,「煙絡日前都見過的。宗大人,韓大人,易大人,寇大人?」她輕輕巧巧地一路拜了過去。 「姑娘好記性。」說話的是這一群蘇洵的至交之中,除了顧方之就最愛玩笑的禦史中丞易芾。不久前,他和寇幀曾經非常幸運地撞見蘇洵和她的一幕好戲。此時心中早先為蘇洵的擔憂因她一句話又已然化解,再次相見,他不免笑出聲來。 煙絡看著這個看來已經三十好幾眼角稍有細紋的男人此時居然笑得這樣不持重,便知道他想起了什麼,嫣然答道:「煙絡這點記性哪裡比得上易大人?」 易芾淺笑不止,「易某不才。」 顧方之好奇地打斷他二人的談話,「煙絡認識易大人?」 煙絡側頭看他,她與這個人初次見面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他和煦外表之下的決絕,略微熟識之後,才知道當今宰相顧永齡是他爹,他亦是世家出身,少年得志,素來行事自信,手段圓滑,他的身上比蘇洵多了一絲柔和,實質裡卻是一樣理性有加。但是不得不承認他骨子流淌著如顧宰相一般忠烈的血液,所以他認定了蘇洵之後,便死忠至今。 「半月前蘇大人身染風寒,易大人和寇大人送大人回府時,煙絡與二位大人有一面之緣。」她淺笑著回答,神情自若。 旁人並不覺得她這樣隱去重要事實的說法有什麼不妥,因為他們一直那樣與人交談。顧方之卻微微一怔,他非常柔和地對她講:「你變了。」施煙絡在長安德仁堂裡與他初次相見之時,還是那樣隨性自負,有著不合時宜的好奇心和躍躍欲試的衝動,現在卻變得有些謹慎了。她知道除他之外的四位大人可能都是蘇洵的心腹,但是在沒有確認之前,應付起來卻是如此小心。 易芾意味深長地笑了,這女子沒有將那日協議彈劾的事情講出來,換了這麼一個讓人容易忽略的說法,是對宗、韓二位大人有所戒備嗎?蘇大人果然不曾將朝廷上錯綜複雜的關係講給她聽,所以她清楚自己不能不字字斟酌,於是選擇輕描淡寫、避重就輕? 宗豫、韓迕二人與易芾、寇幀雖時常有公事往來,私交卻不深,倘若沒有蘇洵這一環,四人也不太可能如此時這般聚在一起,平日裡各自有各自的道。所以宗、韓二人也不是很在意原就是蘇洵手下副員的易芾、寇幀怎會與府裡的這個姑娘認識,而顧方之竟然對此渾然不知。剛才她那一番話,說過就算說過了,不必深究。 但是煙絡淡淡地笑,「顧大人就怎麼覺得我變了?」她不是不記得自己以前的樣子。 顧方之笑地越發柔和,黑眸裡瞳彩熠熠,「這幾位大人都是信得過的人。今日皇上已經下旨三司推事,徹查六親王一事,以及昨日兩儀殿上蘇洵遇刺之事。」 「各位大人是為此事而來?」煙絡面有憂色,「蘇大人此時可能不便見客。」 「不急。」宗豫正色道。 顧方之笑吟吟地走到煙絡身邊,道:「其實宗大人已經查到當日出入舞羅衣的不僅僅是六親王,睿王爺和太子爺也有份,此時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稟告皇上。」他含笑貼近她的臉頰,耳語道:「死丫頭,你那日去了睿王府可曾瞧見了什麼?」 煙絡臉色一凜,瞥了他老神在在的俊臉一眼,輕聲答道:「人不可能是睿王爺殺的。」若真是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他當日也不必受那樣的罪。那一天,他若不是應對及時,恐怕早已經斷送了性命。 「你真的……」顧方之直起身來,眼神鋒利。 煙絡坦然一笑,「顧大人多慮了。」她怎會看不出顧方之眼神裡的意思。她心裡委屈得緊,她怎會和睿王爺勾結起來幹這種殺人越禍的醜事?倘若果真如此,不用他顧方之出馬,她的容若師父搞不好就先清理門戶啦! 顧方之有些焦躁地壓低了嗓音說道:「煙絡和睿王爺……」 煙絡輕輕擺擺手,寬慰他,「怎麼可能。」她望著那個真的是相當死忠的顧方之,笑得坦坦蕩蕩。 唉,那個英俊且一貫朝氣蓬勃的男子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最近真是……」話未完,便打住不說了。 宗豫一臉嚴肅地于顧方之身後開了口,「既然大人今日不便議事,宗某當何日再訪?」 煙絡探出頭去,笑靨如花,「明天吧,明天申時應該可以。」 「宗某告辭。」 煙絡看見宗豫雙手一拱,乾淨俐落地轉身離去,暗忖,這個刑部尚書辦起事來也是這樣雷厲風行?然後,見韓迕、易芾、寇幀以不打擾蘇洵養病為由,相約明日申時再來探訪。獨獨只有顧方之一臉笑意地和煙絡送走四人,然後站著不動。 「你幹嘛不回去?」只留下他二人的時候,煙絡不客氣地開了口。 顧方之一臉委屈,「我想看看蘇洵。」 煙絡瞪他一眼,扭頭走開。 顧方之討好地笑著,縱身跟上,「招你生氣了?」 「睿王爺怎麼看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清楚得很。」她怒衝衝地撂下一句話。 「是、是、是。方之多有得罪了。」 煙絡懶得跟他計較,猶自走在前面,輕輕推開漆黑結實的房門。 蘇洵披著雪白的單衣,正勉強支起身子要坐起來,也不知是不是牽動了胸前的傷口,裹傷的白綾上洇出淡淡的血色。 自今日清晨蘇洵醒來後,煙絡開始了她的第一千零一次無奈的暗自歎氣。這個男人真的是不知道什麼叫做「聽話」嗎?她已經懶得再跟他碎碎地念叨:重傷再身,要多加休息。想喝水?說。想拿東西?說。想翻身?說。傷口痛?說。肚子餓了?說……他怎麼還是不明白,現在所有的事情只要他動一動嘴就可以了?這個男人真的是固執得要命,冥頑不化! 顧方之於煙絡身後,看見蘇洵費力地伸手去夠榻旁矮凳上的茶杯。他雖然著急,卻也明白蘇洵的脾氣而不敢做聲,只是突然伸手推了那個同樣一直呆看著毫無自覺的女子一把。 煙絡被他突如其來地一推,往前踉蹌地栽了幾步,怨毒地想,為什麼又是讓她當替死鬼? 「我來拿,你先躺好。」她站穩腳步,柔聲道。 蘇洵微微喘息,笑若遊絲,「沒去休息?」 煙絡給他腰後墊了幾塊軟和的墊子,一手端過茶水,仿佛永遠帶笑的臉上一片溫和柔軟的神情,「我不累。你先喝點水,不要動得太厲害。」 蘇洵靠在床邊,忽然輕鬆了許多,換了一口氣,話音低柔地緩緩答道:「我不妨事。今晚不必再用昨天那種藥了。」她用那種藥讓他幾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而她自己卻一直睜著一雙發紅的眼睛。 不待煙絡回答,顧方之探頭出來,一臉好奇地問道:「丫頭,是什麼藥?」 煙絡不理會他,只顧看著蘇洵,笑得分外溫柔,「顧少監來看你,只許聊一小會,我去取藥,很快就回來。」說罷,起身前仔細地替他掖好被子,當顧方之已是人間蒸發似的疾步離去。 瞧這丫頭的腳程,接下來可以拿給他顧方之閒聊的時間真的是相當有限呐。顧方之望著她的背影,不由苦笑。 忽然聽見那個從來不知道笑為何物的蘇洵發出一聲低低的淺笑,顧方之詫異地看著他緩緩地開了口,「你又招惹她了?」 顧方之大咧咧地一坐,笑道:「我又是為了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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