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水遙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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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她笑得愉悅,一字一字吐詞清晰,「穆伯其實也不必擔心煙絡惱怒。您的擔心,煙絡不是不懂,易地而處,我會做得比穆伯更絕情也說不一定。」 「小姐能明白就好。」穆青淡淡答道,卻是心裡一驚,也許他之前真的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蘇洵處境艱難,煙絡也明白,只是——交了心,就由不得說放得下就放得下,說看得開就看得開。煙絡一念堅持,不過只是想要守護我和他的幸福。煙絡也不敢撂下大話要穆伯放心,但是,請您相信,蘇洵和我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就準備好要承擔所有好的壞的結局,並且儘量不要增添周圍人的煩惱。」她難得同不甚熟悉的人說這樣坦心露肺,又這麼長這麼費口舌的一段話。 穆青微微驚訝,卻又很快釋然,含笑不語。 是啊,縱使處境艱難,禍福難測,也不能因此毀了唾手可得的幸福罷。 他自小看著長大成人的蘇洵,雖年紀輕輕就貴為太尉,卻是日復一日投身國事費神謀劃,竟是沒有一刻享受過屬於自己的幸福。他穆青又怎能糊塗地斷了這樣一條雖荊棘密佈卻豔陽高照風景旖旎的路!? 這樣簡單的道理——他也真的是老糊塗了——居然現在才想明白。 兩人無言相對,暖黃的燭火優雅地搖擺。 「小姐,大人進宮前囑咐過,今日可能晚歸,小姐若覺得累了,不必等他,早些歇下罷。」穆青躬身施禮準備退下。 「穆伯也早些歇息,您不也忙了一天?我再等等,不妨事。」煙絡一雙水眸眯成了可愛的弧度。 穆青躬身退下,掩門而去。 煙絡坐回桌前,淺笑嫣然,輕輕撥亮燭燈,白色端硯裡的墨汁尚未凝結,她鋪平宣紙,執筆寫道: 丁香,沉香,青木香,真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鐘乳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 寫畢,煙絡擱下手中狼毫筆,持起那張藥浴的方子,壞懷地笑了起來。 蘇洵不是問她要藥浴的方子嗎? 她給他!不過——可是要代價的呀! 屋外天色已暗,窗前的青藤花枝影影綽綽,飄搖不定。 煙絡坐在窗前,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敲著窗櫺,百無無聊地發著呆。蘇洵被老皇帝叫去已經很久啦,到底要蘑菇到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忽見兩道淩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飄落在門前,厚重的男聲裡帶著細微的喘息。 「滄海、亙木叩見小姐!」 煙絡驀地聽見他二人的聲音不由微微一驚,快步行至門前,問道:「二位為何先回來了?大人呢?」滄海、亙木二人向來與蘇洵寸步不離,甚至她和蘇洵花前月下呢喃軟語之時,他二人也不近不遠地跟著。如今突然急成這樣地趕了回來,怎能不教她心驚!? 借著屋內透出的燭火依稀得見滄海、亙木二人俯身跪於門前,兩人神色張皇,急道:「我兄弟二人原本守在宮城門口,待大人回府。顧大人突然出來,說是急請小姐進宮,大人……大人……」 煙絡見二人神色緊張不放心地盯著自己,像是怕她隨時會倒下去,她隱約猜到事態的嚴重,心頭沒由來地一陣狂跳,嘴上卻催促道:「有話直說,我沒事。」 滄海、亙木相互交換了眼神,滄海輕輕答道:「大人于宮中遇刺,重傷不醒,顧大人說需小姐相救。」 煙絡在二人的凝視下勉強穩住了身子,仍舊禁不住地手腳發軟,渾身的力氣仿佛被人一下子抽得精光,卻支撐著顫聲問道:「蘇洵……傷……在何處?」 滄海答道:「顧大人說是左胸的劍傷。」 煙絡困難地微微頷首,雙手不自在地緊緊絞住,沉吟片刻,漸漸從一顆驚雷轟亂的腦子裡理出清晰地思緒,拔腳迅速折回屋內。 滄海、亙木耳力極佳,清楚地聽見屋內傳出幾聲細微地匆匆翻尋東西的聲響,待到室內剛剛恢復寧靜,便見那個素來怡然自得的女子已經疾步奔出,肩上斜跨這一個黑色的小小木箱。 「有勞二位。」煙絡拽緊身側的藥箱,神情終於看似鎮定了下來。 「小姐,得罪了。」滄海微微一揖,攔腰抱起煙絡,幾步便飛身出了吟風院,亙木於其後如影隨形。 煙絡被突然拋至空中卻並無半分不適,驚覺蘇洵手下的這二人功力是如此的高深。三人疾馳而過,耳邊風聲喇喇作響,若是平時遇上這樣的飛天,她應該會樂得不行,此時一顆心卻緩緩沉下。 老天!求你一定要多給我一點時間! 我不奢求別的,只要、只要你給我多一點點時間,讓蘇洵可以等我! 宮城門口,顧方之迅速地和滄海換了手,他的腳程似乎較滄海略微快出一些,也就是這時她終於可以問清楚一些情況。 「顧方之,」她雖不是自己在急速前行,卻也有些喘息,輕輕地問道,「怎麼回事?」 顧方之雙眼平視前方,話音平穩,「蘇洵勸住了皇上暫時不追究六王爺的事,但是可能惹惱了別人。」 「是誰?」她不是笨蛋,當今世上能有幾人有這樣膽子和權力在戒備森嚴的宮城,老皇帝的眼皮底下明目張膽地行刺當今太尉? 顧方之淡淡看她一眼,斂口不語。 「太子?崴王?」煙絡冷冷地道。 顧方之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救人要緊。此事還需從長計較。」 煙絡了然,畢竟宮裡不是談論此事的好地方。 「蘇洵的傷……」顧方之奇道,「你不關心嗎?」 煙絡像見了怪物一般神色怪異地盯著他,道:「不說是左胸的劍刺傷嗎?既然能有這個時間叫我過來幫忙,那就說明你至少確定了沒有傷及心臟和大血管,否則——」她搖搖頭,那樣的情況竟是不願再設想下去,複又說道,「若是傷及左肺,至今昏迷不醒,可能只有一種情況。不過,不管怎樣,一定要試一試。」 話音剛落,顧方之已經帶著不算清瘦的她飄然落入兩儀殿內。 顧方之原本輕功極佳,世上恐難有人能出其右,一路行來應是輕鬆如常,此時卻因心神不安,而不免氣息微亂,輕輕喘息。 他看著她至少表面上看來還算鎮定的舉動,微微寬心,她雖稱不上心思玲瓏剔透,卻仍是一個在醫術上精湛無比沉穩有加的女子。昔日他稱她上工,並非抬舉,她完全擔待得起這樣的稱呼,假以時日,這個小小的女子說不定真的能夠成為一代大醫。 煙絡疾步奔至蘇洵身前,雖然心裡這樣想過千回萬回,親眼見到他的時候,她還是心頭一痛。 那個剛才還溫柔地笑著拂過她頭髮的男子,現在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一身彰顯權重如今卻沾滿已然凝結的鮮血的紫袍,從今日早朝至今仍未來得及換下。這樣的一天,他為朝廷忙,為她忙,為親王忙,而此時人卻這樣倒在血泊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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