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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墨無塵身為墨家掌門,即使他門下弟子必須遵從枯木令的調遣,他也沒有必要親自涉險參與這一戰;冷千葉向來以隱逸江湖之世外人自居。即使他不來幫助他,直接向他提出要求饒過衣帝父女性命,以二人多年相交之情誼,他也不會不給他這個情面。

  他們二人分明是有心助他贏得與荀棲鳳之間這一場實力懸殊的惡戰,這樣的朋友是他真正地朋友。

  愛情,讓他背負著對她的責任,因為這責任而努力給她平靜和安寧。

  親情,讓他甘心與自己的弟弟平分秋色,以慰祖先在天之靈。

  友情,讓他信心倍增。他們支持遠遠勝似軒轅劍的鋒利。無論前方有多麼險惡,他會更加充滿信心。

  即使不能如當初所願稱霸天下統一六國。他所得到的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想要的一切。

  冷千葉等待著他地回答。又輕輕問了一遍說:「不知我能否討得這個人情?」

  祁舜沒有回答他,帶著雲蘿從他們兩匹馬之間策馬急沖向前。仿佛過了很久,草原上才響起他冷肅而輕淡的聲音道:「你們既然有心而來,我怎能讓你們掃興而歸?跟著我的馬一起來吧!」

  墨無塵與冷千葉二人對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向祁舜身影消失處加速飛奔。

  兩日之後,晏口城外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惡戰。

  荀國二十萬大軍與祁國不足十萬的人馬在晏口交戰拼殺,祁國軍團中有祁國訓練有素的騎兵和步兵,有擅長奇門遁甲、行軍佈陣的墨家弟子,有擅長輕功心法、神出鬼沒的劍湖宮弟子,還有熟悉衣國附近地形的衣國新降士兵,這些人馬看似是烏合之眾,在祁舜的統一指揮下各盡所長,發揮出不可預料地強大力量,每個人幾乎都可以以一敵十。

  與此同時,燕桐率領燕國二十萬騎兵突襲荀國西北沿線,荀國腹背受敵應接不暇,在前方進攻地將士聽說西北戰火連綿,軍心立刻動盪不安,士氣便低落了一大半。

  十日之後,荀棲鳳在晏口不敵祁舜,傳令荀國及姬國將士撤回荀國境內,衣國境內局面漸漸穩定下來,祁舜再一次發出乘勝追擊的指令,命顯慶回軍十萬,與當日攻防晏口地五萬余祁國兵馬一起反攻荀國,與燕桐南北同時進軍荀國。

  荀棲鳳不得不向早已臣服地姬國和滕國發出求救國書,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姬國與滕國這一次竟然拒絕再聽從他地號令,不再對他施以援手。

  城外晏口城外一處營帳內,雲蘿低頭拈起針線,認真地修補著祁舜黑色錦衣上的一處破漏,她補完最後一針,透過帳側的小窗看去,窗外群山崔嵬,日影偏斜,夕陽瑰麗,已經接近黃昏。

  祁舜從中軍帳內議事完畢,漫步走到雲蘿所居住的營帳前,恰好從窗口看見她托腮凝望,膝頭上放置著一件他的衣裳,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粗布衣裙、藕色鞋襪,清麗的小臉上染了歡欣的笑意,側影秀美可人。

  將近半月之久,她無怨無悔地跟隨著他一路征戰奔波,她住在最簡陋的營帳中,穿易於打理的粗布織衣,吃著與軍營將士們相同的粗礪食物,卻從沒有一句怨言,反而時常洋溢著開心的淺笑,仿佛只要與他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幸福與快樂。

  祁舜看著她恬靜而甜蜜的小模樣,移動腳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夜幕降臨之時,祁舜閱兵歸來,伸手掀開營帳的帷幔,輕輕地走了進去。

  孰料,眼前一切全然不是他剛才所見,雲蘿手中曾縫補的黑色錦衣疊放整齊至於矮幾上,幾縷黑色絲線墜落在地,案角一方素白書簡,仍有淡墨余香,佳人已渺無蹤影,

  他心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急速伸手拿起書簡掃視過去,轉眼之間,他全身的血液急速冷卻凝住,幾乎凍結為冰。

  書簡之上是她清秀飄逸的墨蹟,僅有寥寥數字:「天意弄人,徒歎奈何?咫尺天涯,各自珍重。」

  尾聲

  戰火平息。

  晏口城南面,夕陽西下,兩個修長如臨風玉樹般的身影並肩而立,二人身著錦衣一黑一白,面貌同樣俊美,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冷肅,一個飄逸,正是祁舜與劍湖宮主冷千葉。

  祁舜目視天邊晚霞,緩緩道:「我對衣國出手,本是迫於無奈。」

  冷千葉眼神淡漠,語氣無奈中不失真誠,說道:「我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即使表妹與舅父這一次沒有對你做任何事情,你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況且這一次本是她先負你,反而讓你師出有名,他們早該預料到可能會有這種後果。」

  祁舜轉過頭看著他:「衣國是你的故鄉,你真的不介意我這麼做?」

  冷千葉微微一笑,說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軒轅劍的主人現世,又有誰可以阻擋他的宏圖?我只希望你能夠顧念故人之情,原諒她所犯下的過錯,他們所為的,其實也只不過是求生壯大而已。」

  晚風吹起祁舜的黑袍衣角,他似有感慨,沉默了片刻才道:「故人之情……她的故人遍及天下,又豈少我這一個?」

  冷千葉不禁搖了搖頭,說道:「你今日這句話倒讓我感覺有些不同的味道,莫非你還為表妹的行為而介意嗎?她與荀棲鳳、燕桐之間的交情,你向來是知道的。」

  祁舜淡聲道:「我當然知道。她會如何對待我,就會如何對待他們,我所介意的並不是這件事。我只是感歎天下女子心性竟然如此不同,有人將感情如塵土般肆意揮灑,有人卻能單純執著,一如既往地等待……」他說到這裡,話語中隱隱帶著一種淺淡的幸福感覺,緊簇的眉頭居然略有舒展,冷峻的唇角竟似帶著一抹笑意。

  冷千葉被他的話觸動心弦。不由自主地說:「知道有人隨時在等待著你,的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祁舜收斂了笑意,回身看著他說:「姬如意今日來函,對我說願意在荀國戰敗之後歸降,不過他需要我給他一個保證,或是娶他的女兒為祁國皇后,或是將祁國公主嫁與他為妃嬪。」

  冷千葉神色略有變化,說道:「姬如意只是姬國太子,你若是娶他地女兒為後。豈不是整整矮了他一輩?若說將祁國公主嫁與他為妃嬪,倒還有商量餘地。」

  祁舜閃爍的眸光已經告訴他答案,他所設想的正是如此,那位即將嫁往姬國的祁國公主,他待字閨中的二皇妹月芷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日若非落葉宮的暴徒對雲蘿尚且心存一年之仁,依照月芷的謀劃強暴了她,以雲蘿的柔順和單純性格,一定無法忍受這樣地恥辱而芶且偷生,他一定會失去她。月芷雖然是他的母妃親手撫養長大。但是她的深沉心機和對雲蘿的狠毒手段已觸犯到了他的底線,他決不能容許這樣的姊妹繼續留在自己身邊,繼續對他最心愛的人構成威脅。將祁國二公主月芷嫁給姬國太子姬如意,于國于家都相宜,即使永妃有心阻攔,也說不出反駁他的有力理由。

  冷千葉眺望著遠方綿亙起伏的群山,輕歎道:「這些生在皇家地公主們。不知是幸與不幸?」

  祁舜環顧夕陽照耀的風景,淡淡說道:「你所指的是我的幾位皇妹,還有你的表妹?一個人知道的事情越少,心裡就不會有太多的顧慮,在我看來。倘若她們沒有那麼多地心機,或許能過得更快樂一些。」

  冷千葉不置可否,轉身遙看天際落日渲染出的一片紅霞,不再對他作任何建議。

  他相信,當一個男人真心愛著一個女子的時候,他決不會只考慮他自己,正如他對顏夕的多年以來的感情,只有決然地放手,才是對彼此最寬容的方式。即使遠隔千里,他只要知道她還活著,無憂無慮地活著,便已足夠。

  祁舜沉默了很久很久。看著眼前的男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二人在漫天霞光之下,忽然相視而笑。彼此凝視的目光中卻又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痛楚——都是為了他們此生心中最愛、卻終究得不到的女子,而那種強烈的感情,只會隨著年歲消長,愈加深重、愈加刻骨銘心。

  明道十五年秋,祁國滅衣國。

  明道十五年冬,祁國與燕國同攻荀國,將荀帝斬殺于荀國都城郢,姬、滕二國聞風而降,俯首稱臣。祁國隨後嫁禦安長公主前往姬國,燕國嫁紈珠郡主前往滕國,以示安定撫恤之意,自此姬滕二國再無異心,分別歸屬為附庸之郡。

  明道十六年,祁國佔據原祁、衣及荀國赤河以南,改國號為「軒轅南國」,祁舜自稱「南帝」改姓「軒轅」,將都城由原祁國臨安城遷至荀國郢都,改郢都為「楚州」;燕國佔據原燕、姬、滕及荀國赤河以北,改國號為「軒轅北國」,燕桐自稱「北帝」,亦姓「軒轅」,並冊封南帝之妹原祁國風菲長公主為北國皇后,立其所生長子為北國皇儲。

  軒轅南帝三十歲之年,禪位於軒轅北帝次子軒轅逸,出家為僧,不知所蹤。

  南北二國關係和睦、親密無間,天下太平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不再遭受戰火連綿之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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