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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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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存疑慮,忍不住向燕姬追問道:「我有一件事請教姑姑,父皇珍藏的那一件鳳凰羽衣,不知天下間共有幾件?」 燕姬聞言重重地合了合眼簾,神情更加悲傷,她無法將事實真相宣之於口,腦海中卻浮現出那段曾經的記憶。 當年她是燕族王女,背負著兄長的使命前往帝京,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愛上軒轅璟這個燕族的公敵和統治者,卻在一天天的僵持中漸漸被他感化。「鳳凰羽衣」是軒轅皇宮中的至寶,惟有軒轅璟最寵愛的人才能得到,當他將這件獨一無二的錦衣賜予她,以示對她的愛情惟一而永恆時,她徹底忘卻了她的族人曾經遭受過的狠心殺戮,忘卻了對他的仇恨和敵意。 燕姬是他賜予她的尊號。他至死都不曾立過皇后,也不曾封過皇妃,「姬」這個特別的稱呼,足以彰顯出她與眾不同的地位,在眾多後宮美人中可謂出類拔萃、鶴立雞群。 然而,當那一抹牡丹花叢中的身影出現,燕姬便不再是他的惟一。他被那白衣少女的舞姿之美迷惑得失了心魄,她的出現是軒轅璟夢寐以求的奇跡,她如同天降的仙子一般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他不但同樣賜她一個「丹姬」的封號,甚至不惜召集天下最能幹的織補工匠、採集最美麗的鳳凰羽毛,讓他們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趕制一件同樣的「鳳凰羽衣」捧到她的宮室前,只為博她一笑。 他曾經的新歡舊愛們,統統在一夜之間從從繁花似錦的天堂降落到人間地獄,對於軒轅皇宮中的其他女子而言,丹姬是殘酷而無情的夢魘之神,迫使她們失卻了帝王的歡心和寵愛,不得不忍受冷宮的寂寞與淒清。 燕帝會同六國之力襲擊帝京,那個殘忍又多情的男人,他有著軒轅氏族子孫那不可磨滅的傲骨和尊嚴,在他國破家亡的那一刻,他拔劍殺盡了所有宮中妃嬪,惟獨留下了她們二人,他終究不忍對她們痛下殺手,只因她們都是他曾經心愛的女子。 她深深瞭解他的痛苦和無奈,她親眼目睹了他的死,那慘烈的景象幾乎讓她整個人瀕臨崩潰。儘管燕帝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了燕國,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中最珍貴的東西已經遺失在帝京,今世今生都無法再追回,所剩下的餘生,不過是芶延殘喘而已。 燕桐見燕姬表情悲傷、默然落淚,不敢再有過分之舉,輕聲問:「姑姑,你能回答我的疑問嗎?」燕姬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顫抖著說:「不要問我,你若想知道真相……回宮去問你父皇吧!」 舜與雲蘿二人尚未走遠,他們都聽見了斷弦的清脆回來視那楠木琴如友人知己,見燕桐忿然砍斷琴弦發洩心中的怒火,難免心痛不已,回顧篝火明滅處,含著眼淚說:「我的琴被他砍斷了……」 祁舜已隱隱感覺到前方襲來的冰冷劍氣,他來不及安慰她,只低頭對她叮囑道:「附近有燕國伏兵襲擊我們。你不要怕,閉上眼睛抱緊我,我一定會將你安全帶回祁國去。」 雲蘿不敢讓他分心,伸出雙手緊緊環繞著他的細腰,儘量讓身體保持平衡,溫柔點頭說:「你要小心一些,我不怕。」 忽然之間,他們馬前多出了數名全副武裝的騎兵,一起將他們的馬匹團團圍住。 祁舜沉穩的面容瞬間流露出狠戾的殺氣,他迅疾無比地從腰間抽出軒轅劍,看准一個個襲擊而來的黑影,連續不斷地揮出劍招。那些燕國騎兵並非等閒之輩,不但不退,反而迎著祁舜的劍鋒闖了上來,儘管他們數人立刻斃命于軒轅劍下,外圍的騎兵卻乘機迎面而來,揮舞著銀光閃爍的大刀砍向祁舜的背後和馬匹的腿腳。 祁舜眼神更冷,劍招更見淩厲,一滴滴鮮血隨著夜風濺落在他們二人的身上和臉上。 雲蘿低頭伏在祁舜懷中緊緊合上雙眸,儘管她沒有親眼目睹他揮劍迎敵的慘烈情形,卻能感覺到手背上不斷濺落的液體,那觸感濕潤而涼滑,她心知那是燕國騎兵們的鮮血,身體因害怕而不斷顫抖,她努力忍住心中的恐懼與慌張。不停暗自祈禱,希望此行能夠平安無恙。 良久之後,四周突然變得靜寂下來,再聽不見刀劍互斫的碰撞聲,夜風掠過曠野,空氣中隱隱飄著一股厚重地血腥味道。 她正要睜開眼睛,一種溫潤的感覺忽地落在她的眼眸上,似乎是他柔軟而溫暖的唇,她感受著他的氣息,不由自主地顫聲說:「他們……都被你殺退了吧?」她心中所希望的。只是他將那些騎兵們殺「退」,而不是「殺死」。 祁舜輕輕親吻著她的雙眼,低聲道:「不是。你不要睜開眼睛,不要看我現在的模樣。」 前來圍攻他們的燕國騎兵不下百人,他一人揮劍禦敵,此刻軒轅劍下已沒有生還的活口,遍野都是人和馬地破碎肢體,那副場景連他自己都不忍卒睹。雲籮的眼眸是那樣的清澈而無邪,他不願讓那慘烈和血腥的氣息會沾染到她的身上,讓她失去原本的純淨。 雲蘿早從他的否定語氣中料知了剛才的結局。那些燕國騎兵不會「退」,如果他不殺死他們。此刻屍橫當場的就是他們二人,刀光劍影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就像他當時在東陵梧桐樹下所說的那樣,弱肉強食本是天道,若想生存下去,必須用武力征服。 她依然伏在他胸前,乖巧地說:「我不看。」 沒有更多地言語,他只是輕輕地擁了一下她,加快了策動韁繩的速度,向山河關地方向馳去。 燕國翦州距離祁國山河關三百里。燕桐昔日就一路設下十道邊防警衛線,幾乎每三十裡就有一場殺戮,雲蘿只記得祁舜帶著自己闖過了五道關卡,卻不知他究竟殺死了多少燕國騎兵。每一次刀劍斫殺之後他都不許她睜眼看他,她只能聽見殺戮的聲響、嗅到血腥的氣息。 過了很久很久,她聽見小溪淙淙流淌的聲音。依稀感覺到他僵直緊張的腰身突然放鬆下來,馬匹也放慢了行走的速度,料想或許已經脫離了險境,不禁低聲問道不禁低聲問道:「我們到山河關了嗎?」 祁舜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遙遠,卻依然溫柔:「還沒有,我們剛走過了一半的行程。」 雲蘿的心立刻懸了起來,合眸問道:「你是不是很累?這樣持續拼殺會傷到你的,你放下我先回祁國去吧!」 他抱著她跳下馬背,將她放置在一塊巨大山石上坐好,說道:「不許說傻話。」 雲蘿感覺他地身影逐漸遠離,不禁低聲問道:「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她靜候了許久,依然不見他回應,按捺不住睜開雙眸觀望。 所見之處是一座幽深的山谷,穀間有一道小小山溪,天空的明月將穀間風景照得清楚分明,溪畔擱置著一件濕漉漉的黑色錦緞外衣,他在溪水中背向她而立,低頭洗滌著白色內衣上地斑斑血漬,右肩上有一道簇新的傷口,正向外汨汨滲出鮮血。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祁舜的右肩竟然受了傷。他倚靠右手來掌控軒轅劍,那道深深地劍傷顯然影響了他臨敵的狀態。正因如此,他才沒有繼續冒著危險趕路,帶著她暫時來到祁燕二國連接山脈的幽靜深谷中躲避。 雲蘿看見他流血的傷口,一雙柳眉立刻蹙起,她迅速站起身,不顧一切地向溪水中飛跑過去,小溪中的水花濺起打濕了她身上的衣裳,她仿佛毫無察覺,跑到他身前看著他,眼眸中隱然帶淚。 他聞聲轉過身來,黑眸凝望著她焦急擔憂的臉,沉肅的面容掠過一絲少見的淡淡笑意。 雲蘿急忙低頭查看他的傷勢,她撕下自己錦裙的一角,輕輕地纏裹在他的肩膀上,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說道:「一定很疼對不對?都是我拖累了你……」 祁舜注視著她的溫柔舉止,眼眸深處閃爍著異樣的光采,淡然說:「沒關係。我在戰場上受過的傷,哪一次都比這次嚴重得多,馬背上的包袱裡有特效的金創藥,擦上之後過一夜就會好。」 雲蘿聞言匆匆忙忙轉身走向岸邊,她從包袱中取來藥粉,又匆匆忙忙開到祁舜身前重新替他包紮,粉紅色的裙裾都被溪水浸濕,小臉上還隱約帶著幾滴水珠,神情認真而專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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