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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月芷揮手示意身旁的侍女們都退下,才湊近她悄聲說:「我聽說燕國太子至今還沒有與大皇姐舉行婚禮,不知道是真是假?那燕國太子為人實在令人難以捉摸,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依我看母后與皇兄都沒有打算為大皇姐主持公道討回名分呢!如今大皇姐就被他們這麼不上不下懸著,非妻非婢……」她低聲述說到傷心處,眼圈微微泛紅,又道,「我們本不是父皇的親生骨肉,在這宮裡有幾個人會真心疼我們呢?原本以為大皇姐運氣好,嫁給了如意郎君,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誰知道我們兩個將來的結果又會怎麼樣?」

  雲蘿原本早已滿腹心事,見月芷傷心起來,只得將自己的憂傷情緒放下,勸慰月芷說:「無論將來怎樣,只要我們對得起父皇的養育之恩就夠了。」

  月芷低著頭道:「我們若要對得起父皇的養育之恩,自然是聽從皇兄的安排,」她說到這裡,忽然眸光一閃,抬頭看著她說,「雲蘿,倘若皇兄隨後依舊安排你嫁往燕國,或者嫁往荀國,你可願意?」

  雲蘿不料她竟會如此直白詢問她這個問題,假裝糊塗回答說:「我還沒有考慮過……不過據我猜想,既然大皇姐已經嫁往燕國,燕太子應該不會再向祁國提出別的要求了。至於荀國,上次淝水之戰的時候荀帝大敗,兩國關係早已僵化,他想必不會主動向三哥提出聯姻。」

  月芷抬眸粲然一笑,盯著她說:「若是按照常理,你的推想倒是不錯。只希望不要有什麼變化才好!」

  她話音未落,寢殿外傳來一聲內侍的呼喚道:「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傳口諭慶安長公主。」

  月芷迅速站起身,看向殿外說:「是母后身邊侍候的高公公,他既然來宣口諭,想必母后已知昨夜皇兄將你接回臨安之事,要詔見你了。」

  雲蘿簡單整理一下儀容後,跟隨在月芷身後來到前殿,那傳旨的高姓內侍向她們二人行過禮,隨即整肅了臉色,道:「傳太后口諭,『慶安長公主前番因為流年不利於出宮避災整整三月,本宮昨夜再宣欽天監觀星相,長公主周身戾氣依然未消。但公主本是皇家金枝玉葉,不宜久居宮外,如今既然折返宮廷,也不必再離開臨安了,自即日起搬遷至落葉宮吧。』」他停頓了一刻,才繼續向雲蘿說,「奴才已遵從太后旨意將落葉宮的舊宮人都遷往別處,落葉宮極其清幽雅靜,公主隨時都可以搬遷過去。」

  落葉宮位於祁國宮苑最偏遠僻靜的西北角,比靜妃和雲蘿如今所居的西苑更加冷清,與其他宮室之間僅有一扇角門、一條小徑相連,不但是名副其實的「冷宮」,只要將角門上鎖,無異將人軟禁於囚籠之中。祁帝登基至今,僅有兩位行事放縱不羈、惹他龍顏大怒的妃嬪被貶居至此地。

  月芷神情微帶驚訝,她向來乖覺,知道此事必有內情,立刻沉默不語。

  雲蘿早有預感高內侍此行來者不善,祁太后分明有意將她關進落葉宮,所懷的也決不可能是好意,明為關心體貼不願讓她流落宮廷之外,實則將她幽禁起來,限制她的自由。但是,祁太后的這番敵意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略微低頭思索,片刻之後又輕輕抬眸,目光堅定地看向高內侍說:「多謝母后與母妃恩賜。母后處處為我著想,是我的福氣,但是欽天監不是已經說過我是不祥之人嗎?即使居住在落葉宮,仍然是在皇城內,我擔心我的運氣會影響到大家,倒不如出宮去的好。其實母后大可不必為我擔心,我在宮外居住的三個月過得很開心,並不委屈。」

  雲蘿平平靜靜說出的這一番話,讓高內侍心頭不由暗驚,她堅定地回絕了祁太后的「口諭」,眸光透露出不可逆轉的決心,說得嚴重一些,就是「抗旨不遵」。他萬萬沒有想到,昔日宮人們眼中最文靜聽話的慶安長公主竟會有違抗祁太后旨意的勇氣。

  高內侍臉色肅了一肅,他畢竟是宮中歷盡滄桑之人,隨機應變是他最擅長的,他帶著幾分假笑對雲蘿說道:「長公主的話固然有道理,卻是多慮了。太后對公主關懷備至,捨不得公主遠離京城,因此才會設法為公主遷居落葉宮,全因一片舐犢之情,公主若是不肯留下來,只怕太后會傷心難過。」

  月芷知道此事棘手,輕輕伸手暗拉雲蘿的衣帶,示意她不要如此,以免讓祁太后不悅。

  不料雲蘿全無反應,依然平靜地說:「母后與母妃的心意我領了,我也不想連累宮中之人。如果母后覺得我的身份不適合長居宮外,我願意從此放棄慶安長公主的封號,即使流落宮外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庶民也沒關係。希望高公公能替我在母后面前陳情告罪。」

  高內侍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陰暗,說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請長公主諒解!公主只當可憐奴才一把老骨頭,這些話恕奴才不敢通傳。」

  眾人正在僵持之時,突然有一個冷肅的聲音傳入,「慶安長公主是我賜封給你的,豈容你說不要就不要?」

  雲蘿驚覺抬眸,見祁舜頭戴冠冕、身穿繡有五彩麒麟的明黃色朝服走進殿來,他身後侍立的和祥抬眼輕咳了一聲,西苑內的宮人們立刻下跪迎接,行禮不迭,高內侍也不敢例外,急忙跪地向他請安。

  雲蘿不知道他此時突然前來西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她心中對昨夜之事依舊無法釋懷,於是低頭不語。月芷面帶淺笑,強拉著雲蘿的手一起向祁舜款款行禮,說道:「皇兄下朝來了,皇兄萬安。」

  祁舜目光不看眾人,徑直走到高內侍面前,蹙眉冷聲問道:「你來西苑幹什麼?」

  高內侍畢恭畢敬叩首下去,說道:「奴才奉太后口諭,前來通傳慶安長公主遷居落葉宮……」

  和祥早已上前一步,和和氣氣打斷他的話道:「高公公,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皇上登基那天當著文武大臣的面賜封慶安長公主金冊寶印、宮室三所、良田千邑,皇宮西苑就是長公主的閨閣。雖然說咱們做奴才的唯主子命是從,但是太后如今春秋已高,你在太后跟前服侍,就要記著時時提醒提醒,難道太后忘了皇上將西苑賜給公主居住,你也忘了不成?好好的又遷什麼新居?」

  高內侍雖然經過些風浪,但素日深知少主厲害,忙不迭告罪,只說:「太后懿旨說長公主流年不利,暫時住在落葉宮比較好……是奴才該死,是奴才糊塗,一時健忘誤了事!奴才即刻就回東苑,將長公主的話呈報給娘娘!或者請皇上另賜旨意,奴才必定遵旨!」

  祁舜目光冷厲看著他,說道:「母后既然已有旨意,還要我另賜什麼旨意?」

  和祥見高內侍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樣,忍不住又咳了一聲,看向他說:「既然欽天監測星相建議公主移居落葉宮,皇上怎麼會反對?只不過公主身份與其他待罪廢妃不同,即使暫時遷入落葉宮,宮苑供給仍應與西苑同等。還有,落葉宮與御花園相連的那個角門,立刻將封鎖撤除,原有的宮廷舊制一律豁免。」

  高內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賠笑道:「和祥公公提醒得是,奴才決不會讓慶安長公主在落葉宮內受半點委屈。」

  祁舜劍眉一動,目光如刀鋒般犀利,淡淡道:「日後我若是發現有半點不妥之處,唯你一人是問。」

  高內侍原本以為他有心袒護雲蘿,必定要大發雷霆之怒,說不準還要與太后唱反調,到時候吃虧的依然是自己,不料他竟然輕輕鬆松同意太后的計劃,和祥提出的要求雖然苛刻,對他而言也不算太為難,高內侍一邊流汗一邊暗自慶倖不已,迅疾從西苑退出,自去向太后覆命。

  西苑中的宮人們不禁都舒了一口氣,他們知道雲蘿雖然此次非搬遷不可,但是有了祁舜的特別「叮囑」,必定不會過於受委屈。

  月芷冷眼旁觀,她隱隱直覺祁舜對雲蘿的維護非同一般,不禁柳眉暗蹙,她原本心機頗多,見高內侍已去,略帶歉意抬眸向祁舜說道:「我突然想起來,母妃讓我看過三妹就回南苑去陪她擇鳳仙花種,皇兄在三妹這裡稍坐,我要趕回南苑去了。」

  祁舜果然並不挽留,淡然點了點頭。

  月芷帶著同來的兩名侍女輕巧邁步走出西苑宮門,她低聲向身邊一名綠衣侍女耳語了幾句,那侍女立刻會意點頭,一閃身鑽進西苑南窗附近的濃密芭蕉林中,她身穿綠裙隱身芭蕉葉下,幾乎看不出有人藏身在內。

  和祥見月芷遠去,隨即向西苑眾宮人說道:「皇上親自賜見長公主,閒雜人等一律退下。」

  眾人見祁舜面色不悅,紛紛依言退避,一個個忙不迭退出正殿之外。

  17 痛楚

  這冷漠無視的舉止仿佛瞬間激怒了他,他突然飛身而來,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一雙黑眸灼灼逼視著她說:「今晚是否有人曾來過這裡?來過你的寢宮?」雲蘿感覺到腕間傳來壓迫的痛楚,剛才被那人襲擊侮辱的情景霎時湧上心間,一陣屈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拼命掙扎著甩脫他。

  西苑滿院種植著高大茂密的喬木,秋風乍起,數片略帶淺黃色的樹葉微微搖落,透過半開的軒窗飄落進入正殿之內,恰好落在雲蘿的粉色羅裙畔不遠處,羅裙下依稀可見她右足腫起,其上纏裹著厚厚的白色紗布,左足踩踏在松香色的地毯上,雙足都沒有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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