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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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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靜寂之後,祁舜才淡淡開口說:「假如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決不勉強,前天你對我所承諾的話,我只當你沒有說過。」 雲蘿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手抱住錦被,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唇,不願讓啜泣的聲音逸出,仍然沒有回答他。 祁舜黑眸帶著深深的質疑和探詢,等待了片刻才說道:「你現在如果不想和我說話,就好好歇著。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問你,禦河旁邊明明有護欄,你為什麼會突然落水?究竟是你自己太不小心,還是有人故意圖謀暗害你?」 雲蘿沒想到他竟然一語料中事實,雖然她生性安靜,從不想節外生枝,但是經過祁舜提醒,她心中忍不住漸漸生出疑惑,宮中究竟是誰,竟然如此仇視她、痛恨她,不惜暗施毒手置她於死地?祁國皇宮內的兇險程度已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自從靜妃故去,這個她生長了整整十年的「家」,如今也變得不再安全。假如不能得到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安寧靜謐的天地,即使留在皇宮,留在他身邊,也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抉擇。 她說不出話,但是她毫無掩飾的眼神早已告訴了祁舜一切真相。 祁舜神情驟變,黑眸閃爍著輕微的怒火,緩緩站起身道:「我明白了,我必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雲蘿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如一縷浮雲般飄出寢殿之外,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只掩面伏在繡枕上輕輕啜泣。 他的世界並不會完全屬於她,在另一份不屬於她的空間裡,將來會出現別的女子的影子,她永遠都無法干涉、無法估計另一份感情在他心目中的重量。他所給予她的,永遠只能是他心房之內的一部分而已,縱然他的心中會有她的位置,可這樣的兩情相悅,究竟是幸福更多一些,還是是痛苦更多一些? 很快,慶安長公主在禦河旁被人暗害而落水、祁舜震怒下令徹查幕後兇手的消息在宮中飛快地傳播開來。 祁皇后得知雲蘿幾乎跌進禦河溺斃,急忙按祁國慣例請來欽天監為她掐算流年,欽天監夜觀星相後啟奏,說慶安長公主自開春以來接連遭遇喪父母之痛、婚姻之變、落水之災,都是因為流年不利,她暫時不宜居於宮廷內,只有遠離臨安才能消減災禍。 祁皇后對欽天監這番話深信不疑,唯恐雲蘿的流年噩運會繼續連累宮中妃嬪,決定命雲蘿離開皇宮前往異地別苑暫時居住。皇宮內一時人心惶惶,恨不得她儘快離開才好。 雲蘿得知訊息後心情更加鬱悶,見祁皇后詔命她攜帶著西苑幾名侍女遷往別苑居住,隨即毫不猶豫地收拾行裝離開皇宮。 祁國皇家別苑位於距離臨安三百里之遙的束州花溪,束州地處祁國偏南,原本是祁帝母妃的故鄉,這裡青山綠水,氣候宜人,祁帝沒有臥病前常常攜帶宮妃們來此地修身養性。 雲蘿與小雨等侍女連夜趕路,終於抵達花溪別苑,別苑的內侍和侍女們早已列隊等候在宮門前,恭謹地將她們迎接進去。 次日清晨,雲蘿懷抱著最喜歡的古琴沿著花溪漫步,她抬眸環顧溪水兩旁的山水,連日來積鬱的心情頓時舒緩,儘管初來束州,她不但不覺得別苑景色遜於皇宮,反而感覺此地十分自由自在。 她將楠木琴擱置在溪水畔的一座小石亭內,輕輕坐下,揚起粉紅色的水袖,以纖細的十指輕輕撥動著細弦。這一曲新譜的《晴雲》,正是她來到花溪之後精心所制,那原本低沉空曠的琴音如今散發出柔和而輕靈的玄妙音律,從她指尖滑出的每一個音符如行雲流水一般,十分優美動聽,餘音繞梁不絕,引逗得枝上翠鳥都駐足流連。 她專心致志於琴音,恍然不覺亭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那人漫步走到她身後,說道:「這首曲子的調性如此複雜,你能在短短三日之內譜成,著實不易。」 那聲音雖然極輕,卻極為熟悉,雲蘿還沒有來得及回頭,一隻修長的手已從她背後伸來,擱置在琴架之畔,那黑色錦衣袖口邊緣所刺繡的雲朵花紋金光璀璨,極為精緻,不必再猜也知道來人是誰。 她微微垂下頭,清楚地感覺到胸口傳來的痛楚和虛弱感,不敢抬頭看他,低聲問道:「是……三哥嗎?」 他一手握住她略微冰涼的小手,另一手托起她精巧的下頜,迫使她抬眸看向他,搖頭糾正說:「記住,從今天以後不許再叫我三哥,只准叫我的名字——舜。」 雲蘿帶著無法掩飾的脆弱和渴望,回顧他熱烈而壓抑的眼神,淚水差點失控溢出,聲音微微顫抖著說:「舜……母后請欽天監占卜過,我今年惹來許多災禍,你不應該來這裡看我的。」 他面目深沉地凝望著她,黑眸閃過一絲犀利和嘲諷的光芒,說道:「欽天監的話並不足信。倘若不如此,我怎能順利將你帶到這世外桃源?」 這輕輕的一句話,如同撥雲見日,讓雲蘿心中霎時洞明,原來這些天所經歷的一切都源自他的精心策劃。 自從那晚她答應他不會另嫁別的男子,他就開始一步步設法讓她離開宮廷。有人「恰好」將禦河重新整修過,有人「奉命」暗中將她推下禦河,有人「及時趕到」救起了她,有人故弄玄虛追查刺客,有人巧言迷惑祁皇后迫使她離開皇宮,這是他為她所安排的一條最便捷合理的脫身之計,讓她離開宮廷耳目的監視,得到他們二人獨自相處的時間和空間。 她早知他的心機深沉,卻沒料到他會如此深謀打算,不知該為此開心還是擔心,輕聲說:「你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我嗎?」 他凝望著她驚愕而純真的表情,堅定有力地點了點頭。 雲蘿心中矛盾至極,她無法強迫自己放棄他,他時而冷淡時而熾烈的感情,看似無意卻又用心,若即若離,如一張堅韌的大網將她困於其中,讓她沒有勇氣更捨不得逃離。可是,眼前的男子分明是別人的夫婿,是她的「兄長」,他們之間有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的眸光深如一潭不見底的黑湖,深深地注視著她,然後,他帶著期許和眷戀向她輕輕展開臂膀,等待她主動投入懷抱。 她仿佛不敢觸及他的一絲氣息,向後略加轉身,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輕聲說:「你不需要為我這麼做。」 見她不進反退,他終於不再沉默和等待,長臂一伸,就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環繞著她的纖腰,然後在臂彎中轉過她的身體,沉聲道:「除了你之外,沒有任何人能讓我這麼用心。」 再一次回到他溫暖寬敞的懷抱裡,雲蘿的心又是一陣抽痛。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也不肯看他的眼神,只倔強地別開眼,輕聲說:「假如我改變心意了呢?」 他薄唇掠過一抹淺淺的笑痕,輕吻她雪白柔嫩的頸項,在她耳畔說:「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此刻的話嗎?雲蘿,你最大的弱點,就是擁有一雙不會騙人的眼睛……不過,這也是你最讓我動心之處。」 花溪畔的祁舜已然不再是「兄長」、不再是國君,他對雲蘿所說的話只是情人間的甜蜜傾訴,這種傾訴早已衝破了他們之間所謂的的名分關係,並且清楚明晰地昭示著他心中的強烈渴求和索取佔有的意圖。 她無言以對,身體的僵硬漸漸軟化下來。 他將她輕盈小巧的身體抱起,溫柔地親吻著她眼角的殘淚,逗哄著她說:「我來看你,你當真如此不高興嗎?登基大典那天你還欠我一首新曲,現在就彈奏給我聽,好不好?」 雲蘿咬著粉色嫩唇,強忍住從心頭嗆上的熱辣淚意,想在他的面前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在乎,輕輕掙扎著說:「將來,自然有別人為你奏更動聽的曲子。」 他仿佛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伸手掠起她滑落在頰邊的柔發,輕歎了口氣說:「即使我真的娶了衣盈風,我也不會讓她踏入中宮殿半步。今生今世我最疼愛的人永遠只有你一個,難道這還不夠嗎?」 雲蘿身子因這句話而微微一震,他為什麼會說「即使真的娶了衣盈風」?她終於抬起了頭,迷惑不解地看向他問:「你們的婚事不是已經昭告天下了嗎?難道還會有變故?」 他淡淡微笑,答道:「或許有。不過我需要先確定取消這樁婚事後,有沒有人肯答應嫁給我?」 雲蘿又驚又喜,小臉瞬間恢復了乖巧與柔和之色,她全然不知道他究竟會設下什麼樣的局,於是帶著質疑看向他。 祁舜凝視著她清麗絕倫的容顏,說道:「衣國淮南王圖謀奪取太子之位,衣盈風想成為衣國女儲帝,我不過是將計就計幫她一次。如今淮南王父子陰謀敗露,她的願望已達成,至於何時履行那紙婚約,恐怕還需二國另行協商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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