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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一陣憤怒與驚惶彌漫上衣盈風的眼睛,她帶著淡淡的慌亂,看向他問:「這是真的嗎?你如何會知道?」

  祁舜冷眼看著她,說道:「這封密令是劍湖宮一早送來的,你表哥一向消息靈通,不會有假。」

  衣盈風怔然看著他,眼中的恐懼漸漸消退轉化為憤恨與怒火。她瞪眼看著那封信函,幾乎咬牙切齒般說:「表哥早已提醒過我淮南王父子居心叵測,要我多加小心,可我沒想到他竟會如此不擇手段算計我!難道他以為謀害了我,就能得到父皇的信任、穩穩當當坐上衣國太子之位嗎?」

  祁舜接過她手中的信函,借著燈盞的火焰將它點燃焚毀,說道:「淮南王雖然只是你的堂兄,然而自軒轅皇朝至今,諸國都沒有女帝立儲一說,國中大臣多有偏向於他,你若想承襲帝位,只怕會有不小的阻力。」

  衣盈風注視著早已化為縷縷青煙的紙箋,目光流露出恨意道:「我決不會輕易將帝位拱手讓與他!衣國的江山基業是我父皇十載疆場亡命拼殺才換來的,與淮南王父子何干?可恨他們雖然名義上是我的伯父、堂兄,卻狠心對我下如此毒手。既然他們不仁在先,日後休怪我手下無情!」

  祁舜的面容依然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說道:「你若果真下定決心,我願助你一臂之力。」

  衣盈風抬頭看向他,脫口問道:「你如何助我?」

  祁舜語氣淡定,說道:「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假如你回京途中不幸被人謀刺,淮南王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訊息傳回衣國,然後設法請令尊下詔立儲。」

  衣盈風急道:「不可能,父皇絕不會如此輕易答應他!」

  祁舜緩緩道:「無論他同意或者拒絕立儲,結果都是一樣。淮南王急功近利,想必不會留太多時間讓令尊發現真相。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準確把握時機,一舉擊破淮南王的圖謀,這一次定要讓衣國滿朝文武知道淮南王人品之低劣,從此再沒有擁立淮南王為帝儲的理由,你少了這麼一位競爭對手,承襲帝位指日可待。」

  衣盈風略加沉吟,疑惑著說:「可是,堂兄在國中素有『仁孝』之名,父皇因此對他格外器重,假如他顧忌人言,屆時不對父皇出手,我們怎麼辦?」

  祁舜的黑眸迸射出一縷銳利的光芒,沉默了片刻,才道:「他若不出手,我們幫他出手。」

  衣盈風愕然抬眸,她注視著他英俊而冷肅的臉,雙眸中的驚愕之色漸漸轉為脈脈柔情,她放柔了聲音,靠近他一步說:「其實,承襲帝位與否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上次你接到我的書信趕來救援衣國,這一次又如此幫我護我,我心裡實在很感激你。」

  此刻,她滿眼滿心都是對他的仰慕和敬佩,略有停頓後加重了語氣,更加大膽直白地道:「我臨來祁國之前,父皇讓我轉告你,無論你將來有任何要求,只要衣國給得起的,必定都給你。如果將來祁、衣二國結為百年之好,所生的二位子嗣可以分別承繼祁、衣二國基業,永遠結盟互為照應。」

  她的暗示十分明確,衣帝「給得起的」必定都給他,其中當然也包括最尊貴的衣國公主的終身歸宿。只要祁舜答應迎娶她,他們成婚之後所生皇子的其中一位,必定會承襲「衣」姓成為衣國未來的儲君。等到這位儲君登基之後,祁舜就會同時成為祁國與衣國的太上皇,權傾二國。

  衣帝的設想可謂美好,如此一來,既能成全寶貝女兒盈風公主的心願,也保住了衣國血統的純正,同時為將來的衣國帝君們拉攏了一個十分強大又可靠的盟友。並且,據他看來,江山、美人唾手可得,這樣的強大誘惑,任何稍有野心的男人都不會拒絕。對衣盈風而言,她更是滿心期許著祁舜的應許,只要祁舜點頭答應這樁婚事,衣帝決不會有二心將帝位交給並非親生的侄子,他們無須再費太多的力氣,淮南王奪儲的希望立即就會宣告破滅。

  衣盈風這番話假託衣帝之言,實際卻等同于向祁舜表白愛慕之心,但是她終歸是閨中女子,說完後立刻垂下了頭擺弄衣角上的環佩,不敢看他的表情。她等候了半日,見祁舜仍無反應,不禁著急地微微抬頭觀察著他。

  祁舜仍是一副沉肅之態,過了良久才浮現一絲難得的淡笑,說道:「你父皇的建議,的確很好。」

  衣盈風被他的態度所迷惑,完全不明白他的話意,帶著幾分嬌嗔說:「那麼你……」後面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

  她自兩年前在劍湖宮遇見祁舜、為他傾心的那一刻開始,她的表哥冷千葉就曾經有心提醒過她,這個男子永遠不會輕易在任何人面前顯露出真正的情緒,過去沒有、未來也不太可能會有,或者說,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入他的心。也正因如此,她才會義無反顧、以飛蛾撲火般的熱情等待著他、暗戀著他,希望自己終有一日能夠得到他的回應和同等的愛戀。

  祁舜沉默片刻,突然對她說道:「待淮南王之事了結,令尊必能如願以償。」

  衣盈風聞言抬頭,卻發覺他已加快腳步走出房間。她迅速追出酒肆之外,僻靜的街道兩旁早已不見人影,她怔怔張望著巷口小徑,獨自站立了一陣後策馬揚鞭回轉迎賓館,心中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是歡喜,卻又無限迷惘。

  小酒肆的掌櫃站立在櫃檯後閑閑撥弄著算盤,他眼見這二位面貌俊俏、衣著高貴華麗的男女客人瞬間如疾風般一前一後掠出店去,顯然遺忘了尚未拿回預付酒錢的找零銀兩,心中不禁暗自竊喜。

  皇宮西苑內,雲蘿仍在燈下端詳祁舜所賜賞的衣飾,她一遍遍撫摸著那雲霞般的輕紗,只覺得無限幸福甜蜜。

  小雨手捧一盞雲蘿睡前常飲的枸杞蜂蜜茶走近,她鎮定了一下情緒,像往常一樣帶著笑意說:「時辰不早了,明日還有大典,公主喝了這盞茶歇息吧!」

  雲蘿將衣飾疊放好歸於錦袱內,帶著開心的微笑接過小雨手中的茶盞,她輕輕仰頭喝下一口,卻微微蹙了蹙眉。

  小雨心情緊張,見狀急忙問:「公主!今晚這茶……不好喝嗎?」

  雲蘿搖了搖頭,喝下剩餘的茶,安慰她說:「只是略有些許苦澀而已,可能是蜂蜜放得太多,你不用這麼大驚小怪。」

  小雨見她喝完茶,心中一塊大石才算落地,她擔心雲蘿會立刻有所不適,不停催促她更衣洗沐,直到幫她換好貼身的綢衣躺上錦榻,替她蓋好薄綢被,又將紗帳放下,把南窗開啟半扇,讓涼風透入,才放輕腳步離開寢殿,在外間臥榻上安睡下來。

  雲蘿發覺小雨今夜特別小心謹慎,心中只笑她過於小心翼翼,並沒有其他懷疑,躺上錦榻不久就漸漸沉入夢鄉。

  半夜時分,南窗附近突然襲來一陣巨大的風,將雲蘿的錦榻羅帷吹起,

  她恍惚中察覺有些異樣,臉頰上有一種微微發癢的感覺,帶著無限的困意勉強睜開雙眸,竟然看見了一張夢中也熟悉不過的男子面容。

  他黑眸中光芒閃動,輕柔地伸出手來掩住她的櫻唇,將她出口的低呼止住,說道:「別怕,是我。」

  祁舜借著窗外的幽晦月色注視著她,眼前的雲蘿有著一張清麗妍媚、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容顏,兩道清眉下的那一雙瀅澈澄眸水光瀲灩、無比動人,身上羅衫半解,露出一片雪白光滑的頸項肌膚。

  雲蘿驚魂稍定,驀然發現他的灼熱目光落在自己寬鬆的綢衣領口處,不禁紅了臉,小聲說:「我剛才睡下了。」

  他微微俯下身,用寬闊的肩膀與雙臂包圍住她,眸色掠過一抹暗光,說:「這可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睡著的模樣。還記得東陵你生病的那一次嗎?那時候你穿的衣服比今夜還少。」

  雲蘿被他的氣息所迫,幾乎不能呼吸,倉促地說:「你不要這樣看我……」

  「你怕我嗎?」他好整以暇地觀看她的嬌羞模樣,黑眸帶著一絲危險神色,表情似乎更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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