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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祁舜待她全部說完,才輕應了一聲道:「思親乃人之常情。你想探究身世,才找冷千葉談話。其實這件事大可不必如此隱晦,太隱蔽反而惹人猜疑。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如此?難道父皇、母后對你還不夠好,還不足以讓你忘卻親生父母嗎?」

  雲蘿早料到他會如此相問,黯然低頭道:「父皇、母后和母妃對我都很好,你不要誤會……」

  祁舜逼近一步,星辰般的眸子緊盯著她的面容,追問道:「那是為什麼?」

  一陣熟悉的男子熏香迎面襲來,雲蘿腦海中恍如電光火石般掠過當日祭陵時被他擁入懷中的一幕,呼出的氣息頓時變得紊亂無章。她匆促之間下意識想後退,卻已臨近桌案,退無可退,只得勉強低垂著頭躲避著他的審視。

  祁舜立步站定,似乎在等待著雲蘿的回答。

  雲蘿手足無措,身姿微微傾側。

  祁舜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遙遙長夜,月華如水。妙手丹青,知音難覓。既然父皇、母后對你很好,為什麼你生活在宮廷之內會覺得不開心?」

  雲蘿心中無限驚訝,愕然抬眸看向祁舜,說道:「你……你怎麼會知道這曲詞?」

  遙遙長夜,月華如水。妙手丹青、知音難覓。——這短短四句詞恰好正是雲蘿昔日所作琴曲《瀟湘水》所欲表達的意境。

  祁舜凝視著她道:「祭陵前的一天夜晚我曾經路過西苑,恰好聽見了這一曲。只不過我沒有想到,你小小年紀會有這麼多的心事鬱結,只能在暗夜中借琴音抒發。」

  雲蘿見他說到「小小年紀」,儼然是兄長的口氣,不禁面色微紅,細聲說:「我沒有不開心,是我彈奏得不好。」

  祁舜微微轉身,看向窗外說道:「你的琴藝雖然不屬頂尖,早已遠遠勝過普通的宮廷樂師。這首琴曲音色幽雅,宛如行雲流水,已屬難得。你只要勤加練習揣摩,日後必定會更有精進。」

  雲蘿一直以為祁舜只喜好寶馬名劍,這次東陵之行得知他不但文采斐然、博學多才,而且精通琴藝,心中不禁暗自敬服。

  突然,顯慶等一干侍衛的身影在窗外顯現。

  祁舜看見他們,隨即移步向房外行走,說道:「你記住,以後不可以再犯今晚這樣的錯誤。至於你心中掛念之事,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

  雲蘿見他不但沒有不悅,反而主動提出幫忙,心頭不禁暗自歡喜,急忙點了點頭低聲說:「謝謝三哥。」

  祁舜舉步離開雲蘿的房間,顯慶立刻跟了上來,低聲稟報道:「回殿下,那批刺客實在狡猾無比,雖然落網卻寧死不肯洩露半分機密,均已服毒身亡。」

  祁舜腳步並不停留,輕描淡寫地說:「立刻修書一封致荀帝,將所有刺客都交還給他!」

  一名中年侍衛亦步亦趨緊隨祁舜身後,眉間略帶擔憂之色,說道:「我國與荀國向來交好,殿下難道不擔心荀帝會因此不悅嗎?皇上與荀帝尚有表親之誼,殿下是否需要給他留幾分情面……」

  顯慶本是少年,聞言大為不然,直言不諱地說:「子晏老將軍,常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荀帝昨日還與殿下把酒言歡,不過轉眼之間就背信棄義,行此不齒之事,謀刺殿下與三公主。倘若今夜他們得手,後果必定不堪設想。我們與他還有什麼情面可言?」

  祁舜漠然抬眸,目視前方夜幕,冷冷地說:「顯慶說得不錯。」

  子晏似有話想勸說,見祁舜劍眉含怒,當即不敢再多說話。

  祁舜逕自向前行走,對顯慶說:「請冷千葉過來。」顯慶不敢怠慢,迅速飛奔而去。

  過了一會兒,冷千葉依舊戴著銀色面具緩步走進祁舜的房間,輕喚道:「殿下。」

  祁舜已更換了一襲淡青色長袍,正面無表情地負手獨立於床榻前,燭火將他的修長身影映襯得更加挺拔。他明知冷千葉進房,卻並未回頭,只應了一聲道:「你過來了?」

  冷千葉笑道:「殿下急著讓顯慶找我過來,想必有話對我說吧?」

  祁舜霍地轉過身,幽邃的雙眸緊盯著冷千葉的銀色面具,凝視他良久,才開口道:「你的口風當真嚴緊。我以前倒是不曾料到,皇叔身邊竟有你這樣的忠心之人,看來你與二皇叔和飛燕樓之間的交情匪淺了?」

  冷千葉似乎並沒有半點惶恐之色,淡然道:「我與飛燕樓雖有一些交情,與祁王卻沒有。」

  祁舜的黑眸中掠過一絲難測之意,問道:「你這句話似乎大有深意,難道你並不是皇叔的屬下?我聽雲蘿說當年是你救了她,她才得以經過飛燕樓進入後宮,這些可是事實?」

  冷千葉不置可否,聲音依舊舒緩平和,說道:「三公主都已經告訴殿下了。」

  祁舜眸光淩厲如刀,逼視著他說:「你以為你是誰?你明明知道她未來的身份,為什麼還要答應侍女前來赴她的約會?」

  冷千葉目光坦然,說道:「看來殿下懷疑我是有意透露消息給三公主了?這件事我並不想多加解釋。」

  祁舜眸光驟變,隨手拔出床架上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劍勢淩厲地向冷千葉直刺過去。冷千葉身形隨劍蹤遊移不定,卻並不還手招架。二人相鬥了數招之後,祁舜猛然收住了劍招,還劍入鞘。

  冷千葉靜靜站立在房間中央,說道:「飛燕樓與我的交情,本是我心中之大憾,因此從不來不曾在人前提起。昔日我曾承蒙殿下不棄結為手足,也曾承諾過助你尋找軒轅劍蹤跡,卻從來不想干涉宮廷政事。」

  祁舜將寶劍放回原處,凝望他片刻之後,緩緩說道:「看來這件事是我錯怪了你,我向你道歉。」

  冷千葉微微搖頭,似乎並不介意祁舜剛才對他的敵意態度,喟歎了一聲道:「殿下今夜本來就與往日有所不同,我又怎會介意?」

  祁舜聞言,眸光立刻變得幽晦不明,「哪裡不同?」

  冷千葉道:「殿下心中應該有所警覺,今夜之事本因三公主而起。」

  祁舜「哦」了一聲,問道:「那又如何?」

  冷千葉道:「剛才殿下想必已與公主敘談了許久,公主認識我的來龍去脈殿下既然知情,又何必找我前來多此一問?或許殿下是因為過於擔心公主的安危,才會如此。」

  祁舜的唇角不覺揚起一縷弧度,說道:「她是我的妹妹,我奉父皇、母后之命帶她前來東陵祭祖,難道不該擔心她的安危嗎?倘若她有什麼閃失,只怕將來對燕國太子無法交代。」

  冷千葉緩緩搖頭,銀色面具下的雙眸炯炯有神,輕聲答道:「殿下對令妹的保護的確很周全。我的目的地已不遠,明日一早就告辭了,若有軒轅劍的消息,一定告知殿下。」

  他說完這句話,竟不等祁舜回答,逕自飄然離去。

  祁舜目視著他的背影,劍眉緊蹙了一陣,神情卻又不由自主地漸漸放鬆下來。

  顯慶一直守候在門外,見他們二人從言語對峙到動手,最後握手言歡,心頭只覺萬分詫異,卻不敢向祁舜詢問,只暗自想道:「三公主不但讓燕國太子傾心、荀帝出手奪婚,還能讓秦王殿下與冷公子這樣的好朋友反目,難不成她就是常言所說的『紅顏禍水』?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剛剛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忙「呸呸」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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