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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如今天界,與修羅征戰不休。

  凡間動亂,妖魔肆虐。

  諸仙君並非戰將,對這些漠不關心,修身養性,固本培元,仙家們屏棄了七情六欲,竟失了救福蒼生的使命。

  他從群仙宴上悄然離去,仙氣嫋嫋的後花園,桃園抽枝,他想起剛才湮蘭所唱,心中不知怎麼,對湮蘭仙君的厭惡,褪去不少。

  琉璃宮,眾仙侍背後嚼著舌根,說他是從群仙宴對湮蘭生出了歡喜。

  真是胡說八道!

  那時,他不討厭湮蘭,卻也絕稱不上喜歡——那麼一個平淡無奇的石君。他不信什麼「肝腦塗地」的話,什麼人會為了別人,肝腦塗地?

  後來,他從其他仙君口中輾轉得知了湮蘭的身世,這才知她曾經有一個妹妹被妖魔所害,當時分明有人可以救她,可是大家都懼怕妖魔,卻不知那個害命的妖魔,早已命脈懨懨。他心中一切的疑惑在一瞬解開了,他笑,難怪了。

  天上的日子素來無趣。

  直到有一天,湮蘭酒醉的話兒竟不幸應驗。

  魔君攻破了白虎戰將的防線,眼見即將破了天讖台。

  天界誰不知天讖台破,天下大劫。所有仙君紛紛逃命,只有她一人一劍,勢單力薄地阻著魔君。有仙君勸她離開,她雖力微,卻咬牙扛下那些傷害,固執地不願離開。他在暗處,看見她渾身浴血的模樣。

  分明那是與自己無關的事,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湮蘭在群仙宴上說的話:「……只要我看見了,就不會置之不理。哪怕以卵擊石,只要能救任何一條性善的生靈——我不管對方是人、是妖、是魔……我都會救!」

  如今她做的,不正是以卵擊石的事兒。

  以區區石君的法力,竟妄想抵禦魔君的進攻,蘇慕水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傻瓜!」

  蘇慕水袖底的拳,不知不覺握緊了,他心中暗道:天讖台自有護命守神,怎麼會這麼容易被魔君攻破呢?護命守神的秘密除了極少數的上仙與神君,並無人知。

  其他仙君紛紛保命為大,這個湮蘭,真的不要命了嗎?

  眼眸燦亮的湮蘭,渾身浴血的湮蘭,善良堅忍的湮蘭……小石君。

  蘇慕水只覺心中一塊堅冰在不知不覺中融化,尚未反應過來,指間流竄著的火星,驟然化作了一條火龍直攻魔君而去。

  他接住昏迷的湮蘭,渡了仙氣給她,然後頭也不回地離了天讖台。

  那襲白衣,纖塵不染。

  墓流仙境,微雨朦朦。

  蘇慕水喜歡在這裡拂琴,竹林清濤,雨露從眉睫掃過。

  他眸中倏地挑過一點亮光,纖長的五指陡然按弦。餘音不絕中,一個青衣姑娘按著胸口的傷,從一旁的竹林中握劍而出。

  即便是傷,青衣姑娘的眉眼中依然透出明亮的笑意。

  她抱劍,道:「多謝神君救命之恩。」

  蘇慕水不答,清潤潤的瞳眸睇向她,仿佛要看破她笑容下的一切。

  一連許久,他終於輕聲道:「如果天讖臺上遭遇天劫的是我,你也會毫不猶豫地為我拔劍嗎?」細密的雨珠悠悠飄落,湮蘭頷首,握緊了手中的寒光劍。

  這一次,沒有任何緣由的。

  蘇慕水信她!

  他隱約地察覺出自己紅鸞星動,但是不願理會。

  縱是犯下天規又如何,只要有這樣一位性情至真的小石君相伴,有何不可。

  然而,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神君的傾慕,似水流浩渺的江中一片孤葉,思而不見,求而不得。

  湮蘭對凡情,永遠少了一根筋。

  想到這兒,蘇慕水心中驟然一痛。

  她凡塵歷練,一人一劍獨對著千萬邪魔,可是身邊為何總多出一個碧水君?只是來他的琉璃宮不足半日,又匆匆離去。

  蘇慕水手中提著的酒缸,掌心倏然一個使力,酒缸竟生生被他捏碎,酒汁飛濺而出。

  琉璃宮中,霎時間彌漫著醉人的甜香。

  眾仙侍齊齊驚呼:「神君,您的手。」

  蘇慕水攏著眉,任由尖銳的棱刺破自己的掌心,鮮血肆流,卻似乎感覺不到一分的疼痛,只是抿唇看著地上流淌的酒汁,唇角扯出一抹淡笑。

  他對她,就這麼無足輕重嗎?

  他倏然起身,身後傳來貼身仙童尺戈焦急的聲音:「神君不可,打開散星鎖,乃是私自下凡,還望神君三思!」

  三思?

  三思何用?

  就在這時,琉璃宮金光大盛,一列金甲神人憑空降臨,見到蘇慕水,眾神人齊齊上前,高聲道:「辟邪神君蘇慕水,天帝有旨,湮蘭不顧因果輪回,有違天規,特令你下界捉拿石君湮蘭……」

  眾仙侍大驚,剛要開口,蘇慕水冷眸掠去,大家紛紛閉嘴。

  尺戈等諸仙侍以為神君會抗命,誰知蘇慕水只是淡淡點頭,神情漠然地接下天帝諭旨:「本君知道了,諸位請回吧。」

  「主上……」

  尺戈剛要說些什麼,卻驚訝地看見,主上手中的御賜令牌,竟然被他揚手化作一堆碎末,流沙似的粉末風揚在空中,眾人只覺喉間狠狠一窒——

  「主上!」

  ……

  再然後的事,似乎毫無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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