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妖殤 | 上頁 下頁
三七


  我重重邁著步子,坐回原位,環顧一圈,眾侍童的眼神各自閃爍起來,哼,果然有鬼!我伸手取過茶几上薄亮的小杯,一飲而盡,茶香流竄齒頰,入口香氣濃烈,回味無窮,正咂摸著嘴,耳尖被人輕輕一掐。

  輕辭取過我手上的茶杯,聲音略有遺憾:「浪費一盞好茶。」

  我撇嘴:「沖茶不就是為了解渴,誰喝不是浪費,那麼仔細有什麼用?」

  他眸光掠過我,也不辯解。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門簾一掀,外間騰騰的熱氣沖入屋裡,徹歌沖了進來,秀氣的小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

  「燕……燕非,不好了。」

  我道:「胡說,燕非好得很!」

  「不,不是這樣。是辟邪宮,不對不對,也不是。是……是……」徹歌急了,抓耳撓腮,好半天說不清一句話。

  「慢慢說,不要急。」我喝了杯香茶,心情十分好,慢悠悠地撫了撫他的腦袋,氣定神閑地瞅著他,後者盯著我好半天,一甩袖子,拉著我就往外面跑。

  「說不清了,你過來看呀!」

  什麼叫冤家路窄,到今兒個,我算徹底明白了。

  遠遠地,就看著蘇慕水和幾個渾身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人在說些什麼,看他們一身氣勢,也知是仙君,恁大的排場,我就算認不得,也知道這可不是小妖我惹得起的。不提那幾位仙君,蘇慕水不是好鳥,我分外清楚。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我腦袋一扭,轉頭拔腳就跑,身後徹歌哭喪著臉,慌忙拉著我的手,好聲哀求。

  「燕非,我求你了,快去看呀!」

  「不要!蘇慕水在那裡,我不要去!」

  「不礙事兒的,就看一下,知了原委便好。」

  「不要,蘇慕水不是好人,危險極了!」

  「咱們離著遠,不打緊。」

  「你直接告訴我什麼事兒就好,我就不去了!」

  徹歌急了,拽著我的手,狠狠地往前拉,我猝不及防,下意識地踉蹌了幾步,眼見著離蘇慕水沒幾步了,一股分外強勢的氣息迎面撲來,是蘇慕水的勢力範圍,我心中警鈴大作,越發激烈地掙扎起來。

  這會兒,徹歌卻不由我掙扎,鉚了勁地拉我過去,我手上火辣辣地痛了起來,「呲啦——呲啦——」地面上沙礫迸濺,留下了長長的一道刻痕。

  輕辭眉峰微微皺了皺,一把按住徹歌,看著我緩聲勸道:「你不必怕,他沒讓你去見蘇慕水,再掙扎手上怕是要起淤青了。」

  話音一落,徹歌悲憤交加地用力點頭,指了指蘇慕水的方向,又指了指茂密招搖的芭蕉叢,我這才明白他是說偷聽。

  我臉上一紅,十分配合地移了過去。芭蕉葉茂密而青翠,躲在下面,炎炎夏日中也帶了分涼意,不過離著蘇慕水那麼近,一看見他淡漠的眉眼,就想到他對我恨不得殺之後快,我很不好受。輕辭輕輕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不要亂動。我凝重點頭,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心緒漸漸清明起來。

  只見蘇慕水背對著我,神色看不分明,其他幾位仙君面色不善,聲調拔高,帶著幾分冷厲煞意,尖銳入耳:「神君如今不除時燕非,遲早為其所害。」

  我睖睜片刻,額上「刷」地劃下三條黑線。

  「無妨。」

  蘇慕水衣袂在風中翻動,聲音清越,我幾乎可以想像到他嘴角翹起的笑意,神色間從容不迫的淡漠,不知怎麼,心口泛出微微的澀意。

  那幾位仙君似乎很不滿意,一個個搖頭歎息:「時燕非雖為小小石妖,貌不出眾,才不驚人,但天書所言,畢竟非比尋常,神君切勿意氣用事。」

  「趁著她尚未成器,懵懵懂懂,除了也罷。只是個凡間小妖,就算打得她形神俱滅,不過是為民除害,神君還在猶豫什麼?」

  「神君如此優柔寡斷,吾等十分憂心。」

  他們言辭切切,時而神態兇狠,時而面色焦灼,時而唉聲歎氣,時而長篇大論。恁多的仙君圍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原是為我生死大事兒。

  囧。

  燕非我一介小妖,卻勞得仙君們下凡商議,實在惶恐,各位仙君辛苦了。

  5

  壞事傳千里,這消息一傳回去,小妖侍童們登時炸了鍋,那邊仙君們商議不休,回了屋子,這邊小妖們商議著也分外痛快。圍坐桌前,一張張年輕秀氣的臉蛋,幾乎要擠在一起,一個個格外嚴肅,原原本本地悉心分析,一個道:「依我看,這辟邪宮不能待了,再住下去連命兒都沒了。」

  另一個就接:「凡人都說會叫的狗不咬人,不會叫的狗凶著呢。別看蘇公子平時悶不吭聲的,原也是個厲害主兒!燕非,你跟著他,遲早出事。」

  咳,這比喻,實在有才!

  我分外認可地點點頭,提出疑問:「……不過,你們當初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話還沒說完,肩膀已經被徹歌狠狠拍了一下,痛得我幾欲飆淚,偏偏始作俑者一臉認真地環顧周遭,正色道:「說得極是,這也不失為好辦法,咱們家燕非雖然長得埋汰點,嫁了蘇公子著實委屈了人家,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有小妖反駁:「問題是這法兒不能用了,行不通嘛!」

  我揉著肩,看他們嘀嘀咕咕,一陣討論,怏怏欲睡時,他們終於下了定論。

  「如今兩條路,要麼嫁了蘇公子,若是成了親,他自然不會為難你。要麼你跟輕辭去湮痕穀,仙君們絕不會去那兇險地兒找你晦氣。」

  水燦燦的陽光在輕辭身後,襯得他眉眼異常俊秀,他看著我,眸光幽暗莫名,好半晌,才低下頭,我定睛看去,這才發現他掌心把玩著是一朵金色的蓮花。

  他一言不發,神色若有所思。

  一言定音,於是我在眾侍童鼓勵期待中,又開始了巴結蘇慕水的日子。

  上天哪,蘇慕水就是您派來毀我的吧!

  他說:「妖氣甚多,不適修行。」於是我咬咬牙,打發了徹歌、流碧一群小妖。他清淺淡薄的面上柔和下來,漫不經心,半是煩惱地又道一句:「燕非,我不適與人共居。」於是,我恁熱的天,頂著驕陽,伐竹捆木,折騰出一間竹屋。

  雖不算近,卻也是朝夕相處。

  徹歌覺著離得近,最宜情愫暗生,遲早天雷勾地火,兩情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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