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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小姑娘跺腳,聲音帶著哭腔怒道:「你們都覺著我修仙就是癡心妄想,做了仙劍才是正途,那火中淬煉的事,當真是與己無關,說得輕巧!你也去火中走一遭!」

  少年哭笑不得:「我本來就是火靈君,何懼火焚……」

  她「刷」地羞紅一張小臉,大聲罵道:「你和他們一個模樣,都知道欺負我!我再也不要理你們了!」

  少年大急:「妴!」

  小姑娘越跑越遠,我心念一動,這個妴,性子倨傲倔強,一不留神便要墮入魔道,不能讓她跑了!這一跑,便是生靈塗炭。

  不知不覺,心念一動,一張金光燦燦的網倏地飛出……

  一聲尖叫忽然響起,我從夢魘中陡然驚醒,不是幻境,那張金光燦燦的巨網陡然飛旋,一點點壓下,將邪氣沖天的妴蘇捆在其中。她在金網中掙扎,口中聲嘶力竭地尖叫:「放開我,湮蘭,你又用這招對我!我不是邪祟,不要用它對付我!放開我!痛……好痛呀……」

  山洞發出「嗡嗡」顫動的聲音,鐘乳石紛紛砸落地面,發出雷鳴般的聲響。

  眼見著,小小的石窟就要塌陷,我胸腔中忽然翻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戾意,手掌狠狠砸在一塊鐘乳石上,一聲悶響後,石塊碾成齏粉,我厲聲道:「誰敢作亂!」

  尖銳的石鳴陡然靜止下來。

  一時間,除了妴蘇痛苦喘息的聲音,其餘一切不復。

  牆角的女人依然在瑟瑟發抖,憤怒地看著我與妴蘇,我伸手把妴蘇抓起,在手掌心裡,她化作個淺白色的石頭,寒光閃閃。周遭的死氣紛紛退散,石靈們紛紛化作一道道白光,從洞穴中流溢出去。

  我立刻拈了個心決,隨著它們一起出去。

  四周白骨森森,仿佛籠罩著一層褪不去的憂傷,我額角手臂不停撞到狹窄的石壁,身邊的石靈紛紛竊笑,快到洞口時,眼見著白光大盛,我歡喜得立刻往前一沖,誰曉得剛才擠擠嚷嚷的石靈們紛紛閃到一邊,我整個人手勢不及,立刻跌撞到外面。石靈們在後面「哈哈」大笑,分外暢意地化作一道道光束離去……

  蘇慕水伸手扶住我的肩,穩住我搖晃的身子,稍稍後退一步,淡聲道:「你與它們玩什麼?真是個孩子心性!」

  他話音一落,我手中原本平靜下來的淺白色石頭仿佛受到極大的刺激,忽然爆射出萬道光芒,眼見要衝破禁錮。蘇慕水眼皮都不抬,彈指一道火焰,眼見就要噬了邪祟。

  不知從哪兒,傳來一個清朗的男嗓,長長一聲幽歎:「從來不見也好,也省得情絲縈繞。原來不熟也好,就不會這般顛倒……」

  蘇慕水抿唇,輕辭倒是忽然冷笑出聲:「好歹是上界的靈君,從燕非進去,你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如今倒是捨得出聲了!」

  輕辭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我偏頭四處張望,上界的靈君都來了?

  輕辭說他從我進去就一直跟著,我怎麼沒覺察?

  一簇簇火焰裹著個年輕男子出現,他不看蘇慕水,也不看輕辭,躬身揖道:「湮蘭仙君,好久不見。」他的身上有淡淡靈性,不是妖,也不像是仙,沒有任何的危險。

  他一出來,不和蘇慕水打招呼,偏偏和我打起招呼,我有些奇怪,不由駁道:「我不是湮蘭,也不是什麼仙君。我是石妖,叫時燕非。套近乎不是這個法兒,我根本不認識你,你來不會是為了救這個邪祟?」

  我眼角余光掠向妴蘇。這個火焰裹著的靈君一出現,我手心中的邪祟仿佛遇見什麼忌諱的事物,跳動兩下,忽然平靜下來,小小塊石頭,靜靜的,倒也沒石窟裡那麼討厭。

  他搖頭,眼角一滴朱紅淚痣,搖搖欲墜,他道:「仙君不願認我,我無話可說。我也知妴作孽太深,不敢求您繞她一命。可是……讓她死在神君手中,委實太過殘酷,我寧願看她死在你手中……」

  死在我手中就不算死嗎?剛才與她對戰的瞬間,她指甲劃破我臉頰,扯下我手臂血肉的瞬間,石窟中無數小妖的記憶紛紛蜂擁入腦海,那是它們被殘忍吞吃的記憶。

  一幕幕血色,才讓我忽然間戾性大發。

  第六章 夜訪龍宮

  1

  我歪頭看向火焰裹著的男子,奇怪道:「你看不出來我原身就是個石妖嗎?或者說,上界有哪個仙君和我長得一樣?你一時走眼?」個人判斷,後者的可能比較大。

  他掠一眼蘇慕水,冷冷道:「我火靈君眼力沒某人那麼差,仙君現下的模樣與前世一般無二。只是某人,曾經說生生世世,只願與仙君生死相伴。三萬年前他自絕了心脈,我當他至情之輩,不曾想這一世,轉瞬就把仙君忘了一乾二淨!」

  他似乎十分討厭蘇慕水,渾身上下都透露出蘇慕水勿近的氣息。

  我疑惑:「嗯?」

  他頓了頓,又道:「仙君,你只看著屍胡山怨氣遍野,只當是妴蘇的罪孽。可不曾想三萬年前,妴蘇也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世間六道,天道、人道、修羅道都是善道。我們都是修羅道出身,歷練成上界仙君、靈君。本性裡有七情六欲,這是修羅道眾生的特點。妴蘇沒有做錯什麼,她只是愛上了一個她不該妄想的他,而那個他,無情到底……於是妴蘇才會一步錯,步步錯,到如今,她的罪孽,罄竹難書……」

  我覺得他在說天書,他說的事兒,我一句都沒聽懂。

  我滿眼迷惑中,他緩緩歎息:「湮蘭仙君,好多事兒,你忘了,忘了個一乾二淨,可是這命中註定的事兒,並非遺忘能夠解決!」

  「夠了!」輕辭抬了抬眼皮,掠一眼火靈君,忽然冷厲道,「你來敘哪門子的舊?燕非就是燕非,沒什麼這個那個仙君!要找湮蘭,回北天門去!」

  火靈君神色一黯,欲言又止,終於閉嘴不談。

  蘇慕水斜插入鬢的眉微微挑了挑,似明白什麼,但也不說話。

  我看看火靈君,又看看蘇慕水和輕辭,臉頰癢癢的……

  是剛才被妴蘇抓破的地方,伸手一摸,一抹鮮紅順著指尖滑落,砸落地面。

  輕辭瞥一眼我,一塊雪白帕子丟在我臉上,語氣不善道:「擦擦!真說起來妴蘇根本傷不到你,抓來那掌你怎麼不躲?被傷了再躲,再來喊痛?遲了!」

  「冤枉!我哪裡喊痛了?」我胡亂接住帕子,一時沒想到問輕辭,他怎麼知道我沒躲?方才在石窟,妴蘇來勢兇猛,我哪兒又反應得過來!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不悅地瞪我一眼,又道:「你是沒喊痛,我看著不舒服,成吧?」是吧,不舒服也怨到我身上了,這孩子性子越發彆扭,我索性閉嘴。

  屍胡山的邪祟,不只妴蘇的原因。

  妴蘇是引,可那些石窟中零散的片段,是被石窟「吞吃」的小妖們為情所困的一幕幕。剛到洞底,白骨累累,細說起,妴蘇沒有殺任何的小妖,她只是幻化出一幕幕幻境,只要小妖們跌入洞中,就會陷入幻境中。

  它們的精氣被石窟中的陰冷死氣一分分吞噬,這就成就了屍胡山的劫數。這些死氣越積越多,小妖們臨死前,累積的怨念越來越深,這樣的陰氣直沖九霄,除非妴蘇死了,平息枉死小妖的憤怒,否則好端端的屍胡山,必然成為妖界最大的煉獄。

  火靈君一出現,我就發現他對妴蘇有情。他說「從來不見也好,也省得情思繚繞。原來不熟也好,就不會這般顛倒」,我記得我剛跌落石窟中,妴蘇就這麼幽幽歎了一句。

  我可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舊情,屍胡山若變成妖界煉獄,也不知多少小妖會受害。

  我手心緩緩跳躍出零星的火光,妴蘇化作的白石在手掌間炙烤著,發出「呲呲」的炸裂聲,不等妴蘇被焚化,輕辭伸手一掠,白光一閃,火焰滅下,我手中抓著的邪祟立刻被他掠走。

  我奇怪地看著他:「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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