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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沐公子好大口氣,」林乾不怒反笑,「聽你話意,竟似覺得這許多位置都不配你的高才,唯有紫冥教主之位才當得?」

  「口氣大不大,試過便知。」沐昕漠然道,「不過紫冥教一定要賴賬,一定不敢讓你們教主參與爭競,我也不便勉強,只需今日賀蘭教主明白說一句,他不接在下挑戰,自願退讓,在下便不再多言。」

  「不必了,」這回接話的是一直帶著莫名神情旁觀的賀蘭悠,他自椅上緩緩起身,微笑道:「沐公子,要你這樣的正人君子,竟然因本座學會擠兌人,賀蘭悠如何忍心?便是沖著昔日的故人交情,也不當令你失望才是。」

  此話一出,眾皆有驚異之色,方知賀蘭教主和這個姓沐的男子,竟是舊識,看樣子,爭競教主之位是假,鑽了紫冥教規定漏洞,逼迫賀蘭悠不得不應戰才是真。

  沐昕沒有笑意的看了賀蘭悠一眼,不再說話,緩緩向後一退,冷冷道:

  「蒼鷹老人門下,沐昕,請戰紫冥賀蘭教主。」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堪晚來風又急(三)

  蒼鷹老人四個字一出口,底下嘩的一聲,騷動頓起,投向沐昕的目光,也由原本的輕視,嘲笑,不以為然轉為震驚和疑惑,猶以疑惑為主,畢竟誰都奇怪,蒼鷹老人作為失蹤近百年的絕代高人,怎麼會有沐昕這麼年輕的弟子?

  便有人冷笑道:「兀那小子,瞧你這點子年紀,敢冒充蒼鷹老人門下,小心有命上臺沒命下……」

  話音在見到沐昕自袖中伸出的手後戛然而止。

  那雙手套,銀光閃爍,看來雖沒什麼出奇,但武林中稍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蒼鷹老人當年縱橫江湖,名動天下,其傍身之技,除了已臻絕頂的乾坤神功外,還有著名的乾坤雙法。

  掌中乾坤,日月乾坤。

  其中掌中乾坤,便是指蒼鷹老人一雙以千年金蠶絲摻和他窮盡八荒尋來的奇獸離珠之筋織成,普天下只此一雙。

  至於其妙用,倒是聽說得少,蒼鷹老人自身武功本已獨步天下,無需外力相助,這件奇寶,也只是聞說而已,有些見識少的,想必聽也沒聽過。

  就連我,也只隱約知道,這手套最大的功用,好像是能調節經脈,短暫提升功力,使招式更加元轉如意。

  不過我心裡明白,沐昕破例使用這雙手套,其實只是為了遮掩自己的殘手而已。

  沐昕不好武,武技在他看來只是防身健體,保護親友之用,所以少與人對戰,如今他以武林身份,正式向賀蘭悠發出挑戰,並取出這從未使用過的武器,看來竟是破釜沉舟,欲與賀蘭悠背水一戰了。

  沐昕的武功,我是知道的,蒼鷹老人長於內力,乾坤神功昔年便以威猛無倫領袖武林,據說於呼吸吐納之間便可修煉,一日抵尋常內功三日,為江湖公認的百年不遇之功法,而紫冥教長於輕功,詭術,指法,和各類異學,走陰詭隼利一路,未必渾厚和正,卻殺傷力極大,本來沐昕學武心無旁騖,單論起內力,賀蘭悠未必是他對手,可惜沐昕左手致殘,真力受損,功力無法元轉如意,如此看來又必落賀蘭悠下風,偏偏他在這最緊要關頭,終於取出了據說可以調節經脈真氣運轉的奇寶,又將勝算扳回一些,如今卻是連我,也不知這兩人一旦拼上命,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如今我只能祈願,這兩人不要以死相拼。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向臺上。

  其餘比試的諸人,早已停了手,擁向台前,獨霸江湖的紫冥教主和名垂武林多年的蒼鷹老人門下的對戰,定是近年來最為名動江湖的決鬥了,曠世難逢的高手對決,誰肯錯過?

  賀蘭悠雖是新主,但出場時的絕世輕功眾目所睹,而沐昕雖名聲不顯,但其人氣度淵停岳峙,蒼鷹老人威名久震,自無人敢於小覷。

  饒是如此興奮期待,然而那些望向高臺的人們,在注目那兩人風華時刻,依舊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那兩人,面對面立於高臺之上,一般的絕世品貌,一般的頎長身姿,一個冷月疏星,一個微雲暖陽,遠山隱隱,一江煙波間,夕陽餘暉纏綿如春水,自兩人身前流連不去,映得那白衣銀袍交相輝映,真真是滿目芳菲的最美盛景。

  這般絕世的少年,這般美麗的畫面,誰忍,鮮血濺上繡幕絲屏?

  近萬目光裡,因這寧靜的等待與體悟,漸漸染上惋惜與微憾之色。

  晚風起了,吹破一地落花。

  與花葉同時飄揚起來,比花葉飄拂的姿態更為輕盈無物的那個影子,只一閃,便閃進了沐昕身前。

  所有人張大嘴,短促的啊的一聲。

  誰也沒想到,最先出手的,竟不是挑戰者沐昕。

  而是那個一直很漫不經心的賀蘭悠。

  漫天花葉飛舞裡,賀蘭悠的銀影化為迅猛的飆風,半空中十指一張,金光閃現,流瀑連珠如巨網罩落,連一絲縫隙也無,襲向沐昕全身。

  霍地倒仰,流水般後退三丈,堪堪退出金光籠罩範圍,沐昕單掌一按,立即翻躍而起,黑髮白衣在空中如飛雲般劃過流暢的弧線,尚自為人們目光追及,便已到了賀蘭悠身子上空。

  清嘯一聲,沐昕單掌拍向賀蘭悠天靈。

  輕輕一轉,賀蘭悠手指一牽,吸水成虹,竟瞬間將他身後座前茶盞內尚自冒熱氣的茶水凝成冰劍,指尖一掄,冰劍雪光如匹練,就勢戳向沐昕雙目。

  沐昕一聲冷笑,掌至半途忽然轉道,姿勢流轉如水,于萬不可能之際衣袖一卷,嚓的一聲,賀蘭悠身後的楹柱突然爆開,無數碎木尖利如劍,刺向賀蘭悠後心!

  那柱緊貼賀蘭悠後背,近至無可躲避。

  銀影一閃,賀蘭悠竟躲閃不及,木刺全數刺入後背。

  我一聲驚呼幾欲出口,卻在最後一刹忽然想起一事,立即忽的站起。

  沐昕,小心!

  烏黑木刺全數打入銀影,全場驚呼,紫冥教主,敗了?

  只有沐昕,神色平靜而肅穆,一著得手,不進反退。

  空氣裡突起了波蕩,宛如煙光渺渺,風卷水波立起水晶簾,晶簾如鏡,突現無數銀影。

  一般的銀衣黑髮,身姿翻卷作天魔之舞。

  四面皆是賀蘭悠。

  卻不知那個才是賀蘭悠?

  瞠目的是觀者,沐昕的目光一直清明如晨曦,他始終緊緊盯著那被無數木刺釘入的銀影——那是賀蘭悠的外袍,如今軟軟鋪於地下,剛才的中襲,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然而那只是外袍,沐昕釘住不放,卻是作甚?

  我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沐昕雙臂一展,淩空虛蹈,飛鷹般已至四面賀蘭悠上空,手掌一按,便聽一聲沉悶的「砰」的一聲。

  好似拍打水浪,又似拍裂了空心的球體的聲音,刹那間碎玉裂晶飛濺,冷毫穿梭,四面賀蘭悠,瞬間光影全滅。

  那四個賀蘭悠,都不是賀蘭悠。

  那麼,他在哪裡?

  如輕煙忽然消散,沐昕的身影竟至快得無跡可尋,再一轉眼他已飛臨那委地銀袍前,掌風一掠,輕聲叱:「破!」

  有人和聲一笑,靜靜道:「滅!」

  銀光一閃,賀蘭悠身形再現,依舊如前,銀衣完整,掌間一柄銀紫小琴,上搭七弦。

  他再一笑,手指一撥,如斯細弦,起風雷呼嘯之聲,直襲沐昕前心。

  沐昕身形一蕩,已抓住飛弦,指若牽絲,點戳抹彈,七弦被他刹那連成一線,他順勢一甩,弦線霍霍有聲纏上臺柱,借勢一振而起,已到賀蘭悠身後,銀白手套在內力催動下,光芒越發氤氳,印向賀蘭悠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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