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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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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臨水照花,不過虛影。 我淡淡的笑起來,停下腳步。 小巷將盡,盡頭,一處小酒館杏簾在望,燭火微弱卻溫暖,淡黃的光芒裡,撐著紙傘的男子,目光深遠而專注,獨立于細雨中。 清雅似竹,潔淨如長天之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一刻心情幽微,這一刻神情靜朗。 我知道,他在等我。 於小巷的盡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幾許恩仇能快意(二) 燕王府清華殿,是世子的居處。 因是戰時,王妃有令,王府中一切用度均要撙節,到了夜裡,除了各處主殿和寢宮,其餘宮室皆滅燈燭,除了幾星燈火閃沒,到處黑壓壓一片。 清華殿世子寢宮的最深處的內殿,因著這嚴令,燭火也光亮不足,然而因為如此,越發顯得那重重垂絲蜀錦鏤空刺繡金線花紋彩光瑩然,幔帳中燭影搖紅,氤氳迷離,龍涎香在三足鼎爐中幽香暗暗,檀木軟榻上,赤金帳鉤被夜風吹動,琳琅作響。 幾絲呢喃輕笑忽的傳來,驚破夜的寂靜黑暗,瞬間消失於漠漠夜色裡,仿如那嬌媚旖旎笑聲,是某個仙靈精怪偶然涉足紅塵,覷見這十丈軟紅光怪離奇,忍不住逸出,卻又怕驚了這凡塵煙火,立即掩口。 我們並肩立在殿外,沉寂的黑暗裡,沐昕目光明亮如星子。 他依舊撐著傘,注視著蹲伏在夜色中的宮殿,良久沉靜的開口:「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我等你。」 做你想做的事。 這句話真真是好。 我微微偏頭對他一笑,輕輕,如閒庭漫步般,走入了殿中。 一線幽光在我啟開殿門時射出,灑在我臉上。 我微笑著,看見光亮處,肥胖的世子合著幾個心腹手下,正在殿中飲酒,已有幾分醉意,許是不小心臟了手,嬌美的女子獻上金盆給他取水盥洗,他卻笑嘻嘻的伸手去摸那女子臉頰,那女子趁機膩入他懷中,引得他一陣愉悅大笑。 笑聲在無意抬頭,接觸到立於殿門處的我的笑容時戛然而止。 調笑嘻樂懷中女子的心腹們,感覺到世子的怪異,都疑惑的轉過頭來。 一刹那,泥塑木雕的人群,驚惶失措的表情,茫然畏懼的目光。 我心情愉快的輕輕笑起來。 笑顏不改,緩步自注目我的人群中穿過,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直向主座而行。 這一刹的安靜,可以聽見三裡之外街巷中的更夫的梆子敲擊之聲。 那單調無緒的敲擊,敲得破秋雨之夜的淒清,敲不破此刻的僵凝沉滯氣氛。 沒有人敢於阻攔,即使我輕衣緩裳,身無隨從,甚至連武器都似乎沒有。 直入殿中,正中紫檀台幾後,金絲軟墊上,朱高熾的一隻肥胖如豬蹄的手,尚自塞在女子衣襟裡,已不知道要抽出。 女子維持著半側身子半弓腰的艱難姿勢,呆呆的瞪著我。 直到我毫無阻滯的行至朱高熾身邊。 啟齒一笑,對上他驚愕的目光,我輕輕道:「世子,這手怎麼這般難洗?難道你要洗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腦袋?」 他兀自不能動彈。 「既然如此,有事懷素服其勞,」我更加燦爛的一笑,「你便不用謝我了。」 話音一落,我伸手,將他的腦袋狠狠的按進了滿是熱水的金盆之中! 啪的一聲,腦袋觸及金盆盆底的聲音。 他想大叫,一張嘴,水咕嘟咕嘟的灌進口中,立時便要咳嗽,一邊嗆咳一邊掙扎著抬頭,卻被我牢牢按著,動彈不得。 我只以指尖按著他的腦袋,避免自己的手直接接觸他的頭皮,笑容可掬的道:「如何?舒服不?莫掙扎莫掙扎,你若再用力,你的腦袋被按進的就不是盆,而是這紫檀台幾了。」 說著話,我若無其事的單手在堅硬絕倫的紫檀木上輕輕拂過,立時留下五道深深的劃痕。 殿中一陣抽氣之聲,幾個按刀意欲沖上的心腹,轉著眼珠猶豫著停下腳步。 膩在朱高熾懷中的女子,見了這一幕,翻了翻白眼便欲昏去,我笑道:「莫昏莫昏,我最厭惡動不動就昏倒的嬌弱女子。」 她立即不敢再昏。 我望著她,淡淡道:「出身不由人選擇,心志節操,卻對任何人都一般公平。」衣袖一拂,喝道:「自甘風塵,以色媚人者恥!去!」 勁風拂過,她身子如弱柳被我飛拋而出,重重落在遠處的褥毯之上。 這回她很直接的昏了過去。 我懶得去看她,不過是嚇昏而已,我出手輕重,自己豈能不知。 感覺掌下朱高熾掙扎漸弱,估計他已沒了力氣,手下輕輕一提,嘩啦一聲,他的腦袋破水而出。滿面淋漓水跡,睜不開眼睛,只是張著嘴,死魚般的在急促的喘息。 我輕輕在他耳側道:「我忍你很久了,世子,你冒似忠厚,心實無恥,比那個壞在明處的朱高煦還令人厭惡。」 提高聲音,我環顧四周,笑嘻嘻道:「我聽說王妃有令,為替前方戰士祈福,以示共苦之意,靖難其間,王府內不得擅自宴飲作樂,絕歌舞絲竹之聲,絕奢靡騎獵之舉,各位今晚,是在做什麼呀?」 鴉雀無聲,眾人皆有畏縮之態,我轉了轉眼珠又道:「在自己宮殿裡關起門來偷偷摸摸嫖妓,多沒意思,也有失堂堂世子風範,照我說,要嫖,便當光明正大的嫖,如此才是燕王世子該有的排場。」 不理那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繼續惡意的微笑:「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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