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燕傾天下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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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聽得人聲,轉過頭來,我負手而立,冷冷看他。 那人看見我,目光一亮,隨即發現站在我身後的流霞,又似剛剛發現自己所站的地兒正是我的地盤,冷汗立時就下來了。 急忙跪倒,口稱參見,我淡淡看著他,也不叫起。 方崎見了我,喜道:「懷素,你來了啊,你瞧你哥哥好討厭,一大早聒噪得人不得安生。」 我挽了她的手,道:「日後再遇上有惡狗攔路沖你吠,只管打了出去就是,我自會找狗主人給你擺平。」 那人聽得我將他比作狗,又羞又憤,抬頭亢聲道:「郡主!士可殺不可辱,區區不才,也是斯文讀書人,郡主怎可糟踐至此!」 「哦?你也知道你是斯文讀書人?我卻是不知道,就剛剛那一遭,我還以為哪家花樓的大茶壺,跑到我這兒來撒瘋呢!」 「你!!!」 我看也不看,一腳踢去,將他仰天踢了個跟鬥,跌出去鼻血橫流:「你什麼你!給我滾回你主子那裡去,告訴他,上次的帳我還給他記著,他少來煩擾我!我這流碧軒相關事務,上到人,下到貓狗花草,都請他離得遠些!」 那人在地上捂著鼻子滾了半天,小廝們都不敢去扶,可憐巴巴看著我,我冷笑一聲,看也不看,自攜了方崎回去,方崎似笑非笑看我:「懷素,為著我得罪你父王嫡子,燕王世子,忒不值了吧?」 我一撇嘴:「你以為我溫良恭儉讓他就待見我了?把你雙手推過去他就當我是妹妹了?方崎,我也不瞞你,我和這姓朱的一家子八字不合,我若不如狼似虎點,早不知被人欺負成什麼樣了。」 「那是,除了燕王府,我在別處倒也沒見過你如此跋扈。」帶笑的聲音傳來,我微微一怔:「你這傢伙,躲在後面看我笑話。」 沐昕緩步走來,神清氣爽,對我揚了揚軍報:「你父王的軍報來了,白溝河戰後他乘勝追擊,為徐輝祖所阻,以致李景隆來得及率軍奔逃德州,他隨後追擊,李景隆竟再次棄城,北軍繳獲糧食百萬石,一直綴尾追至濟南,沿路州府皆降,濟南初戰大捷,李景隆一敗再敗,乾脆單人匹馬跑回京城,丟了十幾萬大軍在濟南,你父現在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路煙塵向山東呢。」 我撲哧一笑:「你今日說話也這般俏皮。」略一思索,對流霞道:「可有關於濟南的信來?」 寒碧已捧上了一個小描金盒子,方崎笑道:「你這院中花開得好,我去看看。」自出去了,沐昕對我看了一眼,也要出去,我已笑道:「喬張做致的做什麼,難道到如今你還要和我生分了?」 沐昕微微一笑,坐了下來,兩人取了暗衛密報來看,半晌對視一眼,沐昕道:「看來你父王計劃一月拿下濟南的好算盤,要落空了。」 我頷首:「盛庸在城中,此人名庸不庸,從一個大頭兵直升至都指揮使,本就絕非易與,只是屈就李景隆手下,一直無發揮才幹的機會,如今李景隆跑了,反給了他掌權的機會。」 沐昕道:「就暗衛報上來的消息看,我還擔心一個人。」 我道:「鐵鉉?」 「正是。」沐昕微微皺眉:「此人大戰初起,主動請纓為李景隆軍掌糧秣事,一直忠心王事,盡心盡職,白河溝之敗,李景隆倉皇南逃,鐵鉉卻一路緩行,沿途收攏被擊潰散落的南軍,更難得的是,他能將這些驚了心的敗兵重新組織,嚴明軍紀,要知道,被打散了的軍心要想歸合如前,比訓練一支新軍還難啊。」 我點點頭:「此人從無軍事經驗,卻有軍人堅毅決斷之心,若是和盛庸聯合,必成父親心腹之患,父親要想一個月拿下濟南,怕是不能夠了。」 沐昕看著我神情,道:「你不打算去濟南?」 我默然,半晌道:「無生死之虞,我便不想管,需要我的時候再說吧。」微微出了會神,我笑道:「說起來,幫他幫得太著力,我總有些愧疚,覺得對不起允炆,畢竟小時候叫他一聲哥哥,如今卻要沙場上奪他的江山,拼個你死我活……我不是父親,他是天家之子,天家無親情,我卻是在娘身邊長大的,又怎麼忍心令乾爹傷心,只怕到時娘也要怪我。」 轉目對沐昕一笑:「他也喊了你多年昕弟。」 沐昕靜靜道:「允炆是好人,但他,不適合做皇帝。」 我苦笑:「是的,但他的帝王之路,我真不想直接結束在你我手裡。」 沐昕點點頭:「既然如此,且看著罷了。」他目光溫和的看我,滿是憐惜:「你自下山,風波不斷,細算來竟無一日安穩日子,如今總算有暇,還是好生在王府歇息陣子吧。」 我道:「你又何嘗不是?」 兩人相視一笑,窗外,假山園景上的「丁香嶂」色彩爛漫,丁香開得簇簇,淨白淡紫,偶有風過,掠起輕俏花瓣,落於沐昕素衣錦羅,澹然靜謐,如他嘴角一抹微笑,直讓人願永生沉溺其中。 *** 其後兩人果不再管濟南戰事,而戰事也確如我們所料陷入僵局,鐵鉉盛庸聯手,將濟南守了個風雨不透,父親攻了三個月,硬是沒能討得了好,甚至還在初交鋒時,險些被對方詐降狙殺。 軍報傳來,我和沐昕正在窗下手談,艾碧姑姑繡她的第二十八件繡品,近邪依舊在梁上睡覺,方崎熙音笑盈盈一旁,卻做不得君子,總好為人師,被我用一塊栗子酥一人一塊堵了嘴。 聽得這消息,熙音倒是變了色,我只狠狠吃了沐昕一子,順便歎了一聲:「叫他不要燥進,還是不聽。」 最後依舊是我輸,我笑:「不及你八風不動菩薩。」收了棋局,問熙音:「你說那日糾纏方姐姐的人,是世子側室的遠親?」 熙音嘴裡塞著栗子酥,鼓鼓囊囊的點頭。 我敲了敲水晶棋坪:「怎生沒個動靜,倒怪寂寞的。」 方崎不以為然笑道:「能有什麼動靜?你這裡高手濟濟,你自己又兇悍若此,誰敢動你?」 我瞪她一眼,悠悠道:「有什麼不敢的?就算原本不敢,若是傷及了自身利益,也一樣敢的了……」 艾碧姑姑繡完最後一針,笑道:「世子有什麼好為難你的?你終究是女子,又奪不了他的位去。」 熙音道:「姑姑可不是這麼說,姐姐太出眾,她在,光芒萬丈,映得別人都失了色,終有些人會難受的。」 她最近常在我這,和眾人都已經混得廝熟,大家都喜她嬌俏乖巧,待她頗客氣。 我出了會神,忽喃喃道:「這府裡悶得也夠久了,不妨出去轉轉……」 方崎喜道:「前數日熙音和我說起北平郊外西山好景致,又清淨蔭涼,王府在那裡也有別院,咱們不如去那呆上幾日,也好消消暑。 沐昕也道:「懷素你向來畏熱,有個消暑地兒,自是最好不過。」 眾人紛紛稱是,便議定了過兩日去西山住段時間。 正說著,忽哐啷一聲,嚇了眾人一跳,卻是突然起了風,將窗扇生生撞到了牆上,寒碧探頭看看,笑道:「六月天孩兒臉,剛還好好的,一轉眼便起了風,天邊的黑雲便堆了厚厚一層,看樣子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麼?「我伸手,片刻已接了豆大的雨珠,輕輕道:「不知道西山的雨,是否要比這北平的雨更清冷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峻崖不及人心險(一) 北平京郊的西山,並非獨指一山,而是指北平西部山脈的總稱,山勢連綿,景致殊麗,歷來是各代帝王將相青眼相加的山水寶地,最先在這裡建皇家園林和行宮的是金朝皇帝金章宗,他在西山一帶,選擇山勢高聳,林木蒼翠,有流泉飛瀑,又地僻人稀的山林間修建了八大水院,作為他游西山時駐蹕的行宮。 我們一行人卻只愛閒散遊玩,住膩了宮殿華閣,誰還願拘著自己,遂選了行人較少的妙峰山,那裡有高燧的一座私人別院,高燧素來和沐昕交好,自然大方出借,他年輕好玩,有心要隨我們來,卻被燕王妃言道父王兄長前方征戰,為人子為人弟者怎可耽溺于嬉戲遊樂?偌大的帽子扣下來,只好老實呆在王府裡。 住了幾日,不過各自去玩,艾碧姑姑忙著采藥,熙音很有興趣,常跟了去,方崎忙著纏近邪教她武功,近邪見她的影子就逃,偏生又不逃得太遠,每每被韌性和耐性極好的方大小姐守著,便聽見那飛揚明朗女子如銀鈴的笑聲一串串灑落翠綠山野之間。我和沐昕聽見了,不由相顧莞爾。 坐在山頂上,倚在沐昕肩側,看浮雲翻卷腳下,一層層漾了開去,連綿渺繞於遠處無限山脈,飛鳥在團團光影中翩躚,而山坳裡十萬杏花林盛放如雪,松葉和林木的幽幽清香伴著微甜的杏花花瓣,被山風吹起,降落彼此眉端,我的長髮拂卷於他胸前,與他的糾纏一起,又不小心繞上了他披風的玉扣,繞指成結。 我輕呼一聲,起身去解,一扯間卻皺了眉,沐昕輕輕道:「別動。」微微側了身子,替我解發,我微低了頭,看他手指如穿花,靈巧的解開糾纏的發,然而繞在披風飾扣上的發卻糾成死結,無法理清爽,沐昕想了想,指尖用力,便要扯下玉扣。 我輕輕撥開他的手,道:「不……」手指用力,一縷混合著我與他的黑髮被我生生扯下。 沐昕撫了撫我的發,笑道:「扯痛了頭皮吧?何必這麼粗魯?」 我白他一眼,自懷裡取出一隻錦囊,將頭髮小心翼翼的放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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