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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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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僵窒的靜默。 丘福臉色一變,冷汗瞬間沁出。 我懶洋洋笑:「丘將軍,別喊了,你埋伏在我臥室裡的暗營快箭手,已經蒙周公寵召,下棋去啦。」 丘福臉色一變再變,戛聲道:「你……你如何知道……」 這回卻是沐昕回答他的話:「丘將軍,好心機,你布在牆頭的弓箭手是假,趁我們出來後,從後牆翻入內室的暗影強弩手,才是你的殺手鐧吧?」 「可惜,」他微帶譏嘲意味的一笑,緩緩伸出手掌,掌間微微閃爍迷離磷光,「我在出來時,便站在了上風位置,今日好風,掌間迷香,便統統惠賜了內室那幾位高手了。」 我俯頭看看朱高煦:「包括我這個好弟弟,他怎麼會不明白,這時候沖進來靠近我,明擺著是送人質給我?他可不是魯莽孩子,把自己送做箭靶,所以他一沖向我,我們就知道了,牆頭上那些弓箭,只是擺設。」 「而真正的殺著,在我們身後,」沐昕淡淡道:「你們根本不想給我們機會去燕王面前申訴,你們害怕懷素的智慧,尤其是你,朱高煦,你只想在燕王下決定前,搶先殺了我,所以你們定計,以牆頭箭手迷惑我們,再由朱高煦沖進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出手擒下你,使我們無暇顧及身後。」 輕輕踩了踩朱高煦,我笑,「好弟弟,你可真是個狠人呢,竟肯以自己的千金之軀為質,換得我們大意之心,以助於身後那伎倆得逞,反正你躺在地上,弩箭也射不到你。」 「如此一來,我和易公子,窮凶極惡喪心病狂,無視丘將軍苦口婆心的勸告,再次意圖傷害郡王性命,丘將軍曉以大義不果,無奈之下,為救郡王,只得下令殺掉意圖挾持傷害郡王的兇手……哦,丘將軍不妨再免冠長跪請求王爺責罰,高陽郡王不妨略帶微傷含淚涕零為部下求情……啊!真是忠孝節義感天動地,王爺怎可苛責如此大義凜然的將軍和郡王? 定然是要親自免罪,寬言撫慰,勉勵有加……好一出忠臣孝子煌煌華彩的大戲哪……」 我鼓掌,「丘將軍,你該去寫折子戲,郡王弟弟,你也不妨去粉墨登場,保准一個文采華章,一個藝驚天下,一捧一個名角兒!」 「夠了!」 第八十八章 鐵騎千重只似無(一) 我怔了一怔,飛快抬頭,看向那個臉色鐵青的英俊中年男人,腳下,依舊死死踏著我那好弟弟。 我的父親,燕王殿下,很及時的趕到了。 父親保養良好,講究養移氣居移體的容顏與風度,難得如此微帶失態之色,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控制怒氣,但仍可發現束髮金冠都在微顫,他立在當地,戟指向我怒喝:「朱懷素,你在做什麼!」 我垂下眼,對著我那漸漸顯出得意之色的弟弟微微一笑,成功的逼回了他的表情,保持著微笑抬頭,向父親挑挑眉:「我在做什麼?如您所見。」 父親目光掠過在我腳下,突然哼哼唧唧起來的朱高煦,濃眉一挑,便要開口,突然想起來什麼,衣袖一揮,道:「閒雜人等退下!」 只是瞬間,丘福和手下兵士便消失了乾淨,流碧軒內,便剩了父親,我,沐昕,和朱高煦四人。 皺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眼被我踩在腳下的朱高煦,父親沉默著,明顯在收斂怒氣,半晌方和聲道:「懷素,放了你弟弟。」 我皺皺眉:「你什麼都不問就叫我先放他?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父親忍耐著,緩聲道:「懷素,不管他做了什麼,有什麼誤會,他畢竟是你弟弟,你什麼深仇大恨,要將弟弟踩在腳下?」 我冷笑:「你也可以問問他,有什麼深仇大恨,要設計害我?」 父親怔了怔,轉目看見神色如冰的沐昕,和被我踩得說不出話的朱高煦,半晌歎道:「懷素,高煦年紀小,行事也許粗疏了些,你幼時孤苦,又回府不久,一時相處不來也是有的,但既然你回來了,就要學著和姐弟們相處,咱們一家在一起,和和美美不是更好?」 我心裡微微一熱,隨即怒氣又起,父親可真會和光同塵,臨到頭來,倒是我的不是! 看著朱高煦那張可惡的臉,想到他的陰毒奸狡,越發怒從中來,恨聲道:「他也配!」 父親窒了窒,臉色微白,終是忍無可忍,厲聲道:「懷素,莫不是我太寵慣了你,越發縱出了你嬌縱跋扈性子!」 他目中全是怒火,神色間盡多失望受挫之色,「你怎麼不象你娘!你娘當年,雖說個性也剛強,可真真是大家閨秀風範,你自幼承你娘教導,怎會變成這般!」 我見他神色鬱怒之中夾著悵然無奈,本已心軟,然而聽到他提到娘,頓時大怒,將腳重重一頓,一字字道:「我自然不如娘,我有爹生沒爹養,哪配有大家風範!」 「啪」的一聲,父親一拳捶在院牆上,指間碩大的翡翠雙龍戒碎成一片綠玉,「朱懷素,你太不知好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維護欲殺你弟的兇手,無故打傷親弟,甚至還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折辱踐踏他!你你你,你這心性,怎生這般囂張狂妄,毒辣無情!毫無姊弟友愛之情,毫無為人子女孝悌之義,以優伶賤民比郡王將軍,上不遵朝廷禮制,下不體門閥尊嚴,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明事理不知大義不懂禮教的混賬女兒!」 他重重拂袖:「高煦何辜,你等要對他如此!」 他斷喝:「還不放開高煦!」 這一頓怒責排山倒海,滾滾而來,巨石般一句句砸下,我聽著,心中竟無委屈,只微微悲涼,甚至還生起淡淡笑意,瞧,我那素來待我小心翼翼溫和忍讓的父親,怎麼將罵我的話說得那麼熟練啊,敢情平日是定是時常練習來著,只是沒有機會,天可憐見,今日終叫他逮著了。 我微怔的想著,心底,如冰水緩緩流過,一寸一寸的涼下去,這黃昏的日頭,薄弱得毫無微光,在我眼前,一分分的向西山沉落。 囂張狂妄,毒辣無情。 這是他給我的評語? 呵,我不能奢望,他真的愛我,對不對? 也許,我這個私生女兒,之所以得他的寵愛,不過是因為他憐我幼時無父可依寄人籬下,欲加補償罷了,如今我這般桀驁,他自然失望。 我為什麼會幻想他真的很愛我? 哦不,不要,那會令我軟弱。 可是,內心深處的失望與隱痛,從何而來? …… 恍惚中聽得沐昕聲音清朗,卻難得如此怒氣十足:「王爺,你也夠了!」 我呆了呆,回過神來,正見沐昕白衣微拂,上前一步,長身玉立的背影,正正擋在我身前。 他身形雖比父親稍瘦,但氣勢較起父親百戰沙場得回凜冽不遑多讓,「王爺言若刀鋒,語生利齒,當真是好口才!只是,用來苛責自己的女兒,不覺得太令人寒心了嗎!」 說罷也不看父親臉色,轉頭看我,目光裡隱隱擔憂。 父親果然為他這一句話勾起更大怒氣,立時將矛頭轉向他,神色如降寒霜:「沐昕!你覺得你有資格站在這裡和我說這話?此事因你而起,我還沒究你謀刺我子之罪!」 沐昕冷聲道:「令郎?也就是個死有餘辜的卑鄙小人罷了。」 「你!」父親的臉色已成重棗,指骨捏緊的聲音劈啪作響,似是很想親自揍沐昕一頓,「高煦何辜,被你等這般敵視欺辱?直欲殺之而後快?他為人端直,眾口交譽,如何就觸了你們逆鱗!」 沐昕冷笑一聲,長眉一挑,便要說話,我霍然驚醒,急忙拉住他,生怕他憤激之下直承謀刺朱高煦之舉,順便將那夜林中舊事也給抖摟出來,那是我的畢生恥辱,我只願憑自己的力量報仇。 何況,為著王爺安危,那大批兵士並沒有走遠,我這流碧軒,仍在重重圍困之中,沐昕若認了欲殺朱高煦之事,父親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了。 算算時間,那信鴿,應該能到了該到的人手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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