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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日頭漸漸移至頭頂,棄善抬頭看看,道:「將近正午,正是天罡迷魂陣威力最大的時辰,可以開始了。」

  我點頭,棄善自背囊裡取出幾枚黑色彈丸,雙臂一展,淩空掠起,如大鳥飛越長草,轉瞬間,便到了紫冥宮門前。

  他原本輕功極佳,現今卻故意露了幾分身形,果不其然,立即便有叱喝聲響起:「什麼人!」

  「轟隆!」

  風火雷炸裂的聲勢好生驚人,黑色煙雲裹著紅色煙光升騰得足有丈高,大片大片灰白的煙霧隨即生成,迅速彌漫開來,如厚厚層雲,籠罩了整個宮門周圍幾十米的範圍。

  人群如開鍋般沸騰起來,警哨尖利的嘟嘟吹起,回蕩在整個宮殿之內,隨著哨聲,大批大批黑綠兩色服飾的護衛弟子自各處湧出,如潮水般彙集向宮門。

  一條人影,便在這黑色煙幕裡,鬼魅般升起於半空。

  只一閃,便穿越了反應極快,已包圍上來的紫冥宮諸人,飛鳳般夭矯天際,冷笑聲裡,雙腿連踢,瞬間數十人被他踢入煙霧裡。

  驚呼聲連響,更多的人向那個身影沖去,那人衣袖一拂,也往煙霧裡一鑽,瞬間不見。

  有人大聲呼喝:「別亂,別亂!陰魂隊後撤!幽魂隊包圍!死魂隊上前!孤魂隊左右接近!再去兩個人,報知宮主,有人闖宮!並請四大護法六尊者出手!」

  這人聲音雄渾,內力不弱,心志亦很不一般,當此亂局,居然立即看破棄善的用心,舉手間穩定陣局,是個人物。

  煙霧本已漸淡,若給他安定了最初的慌亂,那被棄善引入天罡陣的人會少了很多。

  不過我卻不擔心,微微一笑,看著遠處閃電般掠來的幾條人影,對揚惡道:「我們走。」

  兩條人影幽靈般趁著守衛全數被吸引至宮門處,從西北角閃入宮內。

  聽著身後,本已漸漸安靜的人群突然又起乍響,夾雜著驚惶的呼喊和跌落之聲,轉眼看到那來勢極快的幾條人影中,有人突然很可笑的從半空栽落,我得意一笑:「師叔,你計算得好精准。」

  揚惡齜出白森森的牙:「笑話,你師叔什麼人,迷這幾個人還算不准,那還玩什麼毒?……喂,你要去哪裡救人?」

  我在疾馳中,平靜的答:「賀蘭悠的居處。」

  ***

  宮外亂成了一鍋粥,宮內自然安靜了許多,尤其是賀蘭悠的居處,幾乎看不到人影。

  我和揚惡靜靜高踞那小院圍牆外一株樹頂,看著下方,揚惡滿面不解,傳音給我:「你不是說賀蘭秀川已經將你那兩個朋友帶走了嗎?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

  我冷笑一聲:「是走了,不過走了就不能回來麼?」

  賀蘭秀川利用了人的心理習慣,以為我們既然看見人離開,便不會再想到他們還會回到這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的寢殿,地牢,想必都佈置了埋伏,就等我去自投羅網呢。

  而留在賀蘭悠的居處外院,在他看來,定是萬無一失,如果我們是從內室密道入口出來,他正好堵住,如果我們從別的出口出去,也遲早要落入他的陷阱。

  這也是我明明見賀蘭秀川離開了,仍然堅持走危險的暗河密道的原因。

  我不想因任何的疏失大意,給賀蘭悠帶來危險和損失,那個出口,能不暴露就絕不要暴露。

  揣度著下方的形勢,我暗暗想,若有機會,當記得提醒賀蘭悠,賀蘭秀川對他們的密室,並非完全一無所知。

  轉頭道:「師叔,六個時辰想必已經到了吧?」

  揚惡點頭:「以賀蘭秀川的功力,冰魄晶心的毒力在此時應當發作最厲。」

  我一笑:「那麼,還等什麼呢?」

  ***

  大大方方從樹上躍下,我大大方方微笑著去敲門。

  在賀蘭秀川面前,我躲閃掩藏那就是愚蠢。

  正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眯起眼,對著天空笑了一下。

  有人懶懶在屋內開口:「還請客人自己動手推門罷。」

  吱呀,院門被推開。

  三棵花樹的小院落,靜謐而平凡,日光奢侈的鋪了一地,白亮亮的清爽,映著院內石桌,桌上杯盞,似是正待客來。

  我站在院中,深深看著那三株花樹,以及樹下那盤膝而坐男子。

  他迎著我的目光,依舊不改的明媚微笑:「久聞燕王膝下懷素郡主敏慧過人,如今看來果然不虛。」

  我聲音淡定:「教主過獎,教主既有心備席相待,懷素敢不應召?」

  賀蘭秀川鳳目光華流轉:「我還是低估了你,雖然我早有預感,但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來了這裡,居然敢孤身前來。」

  他遙遙向宮門看了一眼:「那裡的動靜,也是你弄出來的吧?」

  我笑而不語。

  他有點艱難的搖搖頭:「好本事,不過,先前和那位易公子談條件,談得我中了毒,如今我可不想再和你談條件。」

  我笑:「懷素哪有資格和教主談條件,懷素不過是來接朋友的。」

  第六十五章 誰念西風獨自涼(四)

  我的目光,掃過另兩株花樹下,盤膝閉目而坐的沐昕方崎,以及那鷹目老者。

  沐昕身姿有些僵硬,我細細打量一眼,見他面上青氣未顯,顯然未到中毒已深地步,略放了點心,至於方崎,倒也並無傷損,外公說的果然不錯,賀蘭秀川這個人深沉陰狡,卻自有一分狂傲風骨,他從不屑於對毫無武功的婦孺下手,所以他寧可和沐昕鬥賭,也不打算逼迫手無縛雞之力的方崎。

  眼光在他們身前盤梭一圈,我道:「教主不妨請令屬將那牽魂絲給去了。」

  賀蘭秀川好笑的揚起眉毛:「為什麼?你的朋友毒了我,我小小報復下不可以嗎?」

  我點頭:「可以,不過教主,冤有頭債有主,我朋友毒你,是為了護我,你中的毒,是我的,如今你這宮裡一團混亂,還是因為我,你和不相干的人為難做什麼?」

  不待賀蘭秀川回答,我乾脆在桌前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對賀蘭秀川一照:「教主有傷不宜飲酒,我可以代你多喝幾杯。」

  清冽的酒液入喉,我滿意的笑:「紫冥宮果然富甲天下,連這皇室秘釀『一生醉』也能隨隨便便拿出來待客。」

  賀蘭秀川笑而不語,眼底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我連飲三杯,方興盡的擱下酒杯,斟了一杯酒,轉到賀蘭秀川身前,坐在他對面,笑道:「教主,反正現在你動不了,我也不想走,我們不妨來做個計數的遊戲。」

  賀蘭秀川微微挑起一邊眉毛:「哦?願聞其詳。」

  我將酒杯輕輕擱在兩人中間,「就用這杯子計數,計算你我雙方形勢高下,在我方的杯子,是我的籌碼,推到你那方的,是你的勝算,咱們來好生算算,看誰,最後喝到這杯酒。」

  賀蘭秀川幾乎飛到鬢角的鳳眼一掠,抿嘴微笑的笑容興味盎然:「有趣,你且算來。」

  我微笑著將酒杯推到他處:「閣下坐擁天下第一大教,實力非凡,座下武功高強子弟無數,而我方,只有區區數人,論實力,閣下勝。」

  賀蘭秀川微笑頷首。

  「然而閣下現在中了我的絕頂奇毒,無法可解,你是紫冥教的主心骨,你一中毒,群龍無首,我們可以趁亂逃出,論情勢,我占上風。」我將酒杯拿回,放在自己面前。

  賀蘭秀川很附和的點頭。

  「然而我方現在有兩人在教主你手中,被教主鉗制,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拋下他們逃走,帶著傷者,我想我們跑不出昆侖山。」

  我又將酒杯推回給賀蘭秀川,他看著我,一笑。

  「可是我先前在宮門出搞了點小把戲,又在水源下了毒,我可以趁貴教實力大損的時刻逃出,也可以以此為條件,向教主要求放我們離開。」杯子再次回到了我面前。

  賀蘭秀川目光閃動,緩緩道:「你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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