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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看他遠去,轉身便走,未行兩步,身後朱熙晴果然尖聲道:「賤人,你站住!」

  恍如未聞,我不疾不徐繼續前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叫我站住的人,她是第二個,第一個的下場嘛,好像是挨了一刀?

  朱熙晴的聲音已經抖了起來,提著裙子便追了上來:「站住,賤種!今天我不叫你跪下賠罪我就不是安成郡主……」

  我刷的回身,正正迎上撲上來的朱熙晴,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衣領,一把將她拖到眼前,鼻尖抵著鼻尖,冷冷盯進她的眼睛:「你剛才說什麼?」

  她被我目光一逼,眼底立時出現了一絲慌亂和軟弱,但隨即被熊熊怒火撲滅:「賤人,你敢這樣對我……」

  朱熙旻和朱熙音看見姐姐被我揪住,早已花容失色的撲了上來,朱熙音怯怯的扯我袖子,淚光盈盈的低聲相勸:「姐姐莫生氣,熙晴姐姐不是有意的……」話未說完,立即被艱難轉頭過來的朱熙晴怒晬了一口:「胡扯!要你多嘴!我就是罵她!賤人賤人賤人!!!賤女人生的賤人!她那個死鬼娘搶了父王的心,現在她又來裝狐媚子,賤到了爛骨子裡,我朱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下賤種兒?你還叫她姐姐?她配?!!!」

  我眯起眼,深深看著她因激動而青筋畢露的脖頸,很好,真的很好,西平侯府,我沒父親,我是野種,燕王府,我有父親,我是賤種,我到哪兒都脫不了這些下作字眼,可天知道我根本不想要這個勞什子父親,她們巴巴的稀罕,以為我會搶這個負心的爹?他配?

  一腳踢開偷偷在一邊掐我手臂的朱熙旻,我對朱熙晴露齒一笑,想必我一定笑得白光森森寒氣四溢,朱熙晴的面色突然變了,滿面驚恐的看著我,努力的捂住脖子:「……你敢……」

  我愣一愣,隨即明白她是以為我要咬她,不由冷冷一笑:「我嫌你肉髒!」

  手忽地一松,朱熙晴立即重心不穩向後一倒,將倒未倒之際,我巴掌狠狠的揮出。

  啪!

  呆立的幾人中,朱熙晴捂著臉滿面不可置信的眼光裡,我微笑著拍拍手:「哎呀,好多粉,對不住了,麻煩你等下記得補妝。」

  傾身上前,俯視著跌倒在地的朱熙晴,她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見我靠近,以肘支地,本能的畏懼的向後一縮,我笑嘻嘻的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朱熙晴,教你一個乖,你莫忘記,我是父親承認的女兒,我也有宗室身份,你再不情願,也得認了我是你姐妹,你稱我賤人,等於罵你自己,你稱我賤種,等於罵你父王,明白?」

  微笑直起身,我理理其實很整齊的鬢髮,伸指,指著地下的朱熙晴:「罵污言穢語,我不如你。」

  施施然轉身,撇一撇嘴:「打架,你不如我!」

  第三十章 須知淺笑是深顰(一)

  這幾日頗清淨。

  朱家姐妹們都安靜得很,聽映柳偷偷告訴我,那日朱熙晴有去找父親哭訴,她向來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不過父親卻將她責駡了一頓,氣得她在閨房裡砸爛了好些器皿,還用簪子戳傷了為她梳頭的小婢松雲的手臂。

  松雲和映柳交好,眼淚汪汪的找她,卷起袖子給她看傷,我當時正好路過,沒有進去,晚間找出一瓶生肌散,外公給的好東西,用了後不留疤痕的,叫映柳送去。

  映柳回來再三代松雲道謝,於是說起朱熙晴找父親訴冤的事,又說當時朱熙音也在,但她沒替朱熙晴說話,只是照實答了父親的詢問,氣得朱熙晴出了門就給了她一腳。

  我聽了,心道鬧了這一番,那徐王妃也好耐性,竟是一句話也無,全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也沒給吃了虧的兩個女兒撐腰,真是好定力好修養,難道和我當年的舅母頗相似,面上聲色不動,喜歡立在人後主控全域?

  懶得猜這些貴人心思,想起那小姑娘朱熙音,看來倒是這燕王府難得的厚道孩子,可憐仗義執言反被踢,於是也找了化淤的好東西,叫照棠送去了。

  結果這個更好,居然歡天喜地的自己跟了來流碧軒,我看見她興致勃勃跨進園內,不由呆了一呆。

  朱熙音見我意外,也微微紅了臉,給我施禮:「妹妹冒昧了,實在是很想與姐姐多親近的緣故,才想面謝姐姐。」

  我素來不是個愛和人多話的,這燕王府處處敵意,更是隔出了萬里的屏障,然而見她恭謹守禮,也覺溫暖,拉住她的手,笑道:「哪裡,我是個萬人嫌的主兒,流碧軒素來冷清,你來了,我很喜歡。」

  朱熙音滿面仰慕的看著我,目中光彩晶瑩:「姐姐說笑了,你是神仙樣的人兒,妹妹第一次看見姐姐,姐姐還是男裝,然而那神采已經無人能及,你又那般一身好武功,真叫人羡慕,妹妹常常想,這輩子風采容貌是無論如何及不上姐姐了,若能學得姐姐幾分文武雙全,也算不虛此生了。」

  我怔了怔,失笑道:「不會吧,堂堂郡主,要和我學武功?」

  ***

  還真沒料到,朱熙音看似溫和,個性居然堅強執拗,執意要和我學些文武之術,我有些為難,她年紀已有12歲,練武已遲,又沒我當年靈丹打底,想學武功談何容易?何況山莊的武功多是不傳之秘,她雖是我妹妹,也是外人,於是便揀了幾樣防身輕巧功夫教了她,又給了她一把外公親自練出的貼身匕首,通體全黑,毫無光芒,然而狹長鋒利,其利斷金。

  那匕首,連同近邪創的防身進攻三絕招,都破例傳給了朱熙音,我想著,看父親的打算,終將起兵,這天下必將有數年大亂,雖說她是王府貴女,但征戰一起,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有此利器絕招,當可護她性命周全。

  至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我懶得再諄諄善誘,有沐昕這個現成的師父在,便將這小徒弟推了給他,沐昕倒也喜歡朱熙音溫和的個性,常誇她頗有靈性,每每聽得她面色潮紅,目光閃亮如星。

  不過這樣清閒的日子也沒過幾天,這日,沐昕給道衍拉了出去,朱熙音要出城上香,我百無聊賴,便出門閑晃。

  一路穿花拂柳,賞景品玩,不知不覺已出了後園,經過了父親的書房,突然想起上次沐昕說在父親的書房內間裡有孤本的《胡刻宋本文選》,倒想拿來一觀,便推門進去,可巧沒人,直入內室,在多寶架上翻尋了一番,卻沒有發現,我皺了皺眉,想沐昕自然不會騙我,書應該還在書房裡。

  退後一步,我細細打量父親的書房,按外公傳授的機關之術,認准方位,在最有可能設置機關消息之處一一試探,果然很快便在多寶架後的佛龕裡,佛像手中的花朵上摸到了消息,輕輕將花一提,便見多寶架向兩邊一分,露出一面空牆來。

  我怔了怔,還以為會出現洞口,卻原來依然是白牆一面,什麼意思?費盡心思搞出個機關,決不可能就為了可以將多寶架一拆為二,我看了那分外光滑的牆一會兒,伸出手去,仔細摸索了一番,心中便明白了。

  這牆有夾層。

  退後一步,不禁有些猶豫,這夾層不是普通的夾壁牆,而是牆面上封了些東西,再以特殊質料覆蓋,看去和普通牆壁無二,即使有人如我這般發現了,也輕易動不得,一動便不能恢復原狀,會被發現,再大的機密,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便失去了竊取的意義。

  那麼父親是如何開啟的?又或者,這牆根本沒開啟過?說不定,這裡面封的不是我想像的軍國機密,而是一些也許終生都未必用得著,但一定得妥善保存的物事?

  那層假牆很薄,我以指尖輕觸,感覺到裡面封存的東西應該是紙張,而且較薄,正思量用什麼辦法可以不被發現的將那東西取出,忽聽腳步聲響,外間的門被人推開,隨即聽見父親的聲音:「既如此,大家便來議議,看有什麼兩全之策。」跟著便有數人的腳步聲進了外間。

  我悄悄探頭看了看,父親的手下大將朱能,張玉等人都在,此時出去已是不宜,我將機關返回,隨手在桌上取了一本<文心雕龍>,坐在椅上翻閱起來。

  外間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趕制武器……」

  「……北平城裡此時不乏密探,若被發現,是個大麻煩……」

  朱能的嗓門就是比別人要大些:「那咱們也派出密探,見到可疑的,統統抓來砍了,奶奶的,那黃口小兒,做不來真刀真槍戰場上拼本事,盡玩些陰私狗苟的花招……」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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