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文官熙和的聲音並不小,莫研與甯晉雖已走出四五步,仍然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莫研轉頭氣惱瞪向甯晉,尚未開口,後者已聳聳肩,無辜道:「我可什麼都沒說,全是他們自己瞎猜的。」

  不欲與他理論,莫研回身朝那位信口開河的文官熙和走過來,到了面前才清清楚楚地朗聲道:「我夫家姓展。」

  「嗯?」那文官熙和顯然有些迷糊。

  「我不是他的姬妾,我夫家姓展,你莫要弄錯了。」她口齒清晰道。

  文官熙和這才明白過來,連忙陪笑道:「是是,不會再弄錯了,展夫人。」

  莫研這才滿意,瞥了旁邊的展昭一眼,微惱道:「你這些手下亂說話,你明明知道,怎麼也不管管?」

  展昭直直地望著她,心中似有千言萬語要問,卻是連隻言片語也不能對她說。氣血上湧,胸口堵得難受異常,一股腥熱直湧上喉頭,他急步調頭走開。

  「嗯?」莫研不明究裡,撓撓耳根,「他脾氣怎麼還是這麼怪?」

  文官熙和也不敢惹耶律菩薩奴,自然不敢跟上去,留在原地陪笑道:「耶律大人大概還有要事在身,不知展夫人可否用過早食?我方才已命人去煮了粥,是白粥,我知道你們中原人吃得清淡,所以特地叫他們拿些江南小米熬粥,也不知對不對您的胃口……」他一徑絮絮叨叨地說著,弄得莫研不堪其煩,隨意敷衍了兩句,便拔腿就走。

  「丫頭,當我的姬妾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吧?」甯晉雙手抱胸,沒好氣道,「你這麼急匆匆地和不相干的人去解釋,犯得上麼?」

  莫研白他一眼,理直氣壯道:「是沒什麼丟人的,可我聽著不舒服。」

  「叫你展夫人,你就舒服了?」甯晉哼了一聲,「我聽著倒更難受。」

  「叫我又不是叫你,又沒人讓你聽。」

  莫研還在惱方才的事,也不理他,自己回了帳去。剩下甯晉站在外頭,亦是一肚子氣,好端端地什麼都沒幹,他招誰惹誰了。

  牙帳背後,僻靜無人之處,展昭無力地半跪著,雙手撐住地面,頭低低垂著,唇角尚留下一絲鮮血。

  饒得他一夜未眠,想過千百遍見到她時,自己該如何鎮定自若,可仍舊無濟於事。

  一直以來,他都只知道她留在開封府供職,其他的便一概不知。與包拯三個月一次的密信往來,包拯也從未提及她的其他消息。

  所以,他只能自行想像,也許她已將他淡忘,也許她過的很好,也許有人會比他對她更好,也許……

  「我夫家姓展。」她的聲音猶在耳邊。

  他能看到她梳得整整齊齊的婦人髮髻,卻未想到是為他而梳。

  雖然知道她對自己情深若許,但他總以為她在認為他已死,悲痛過後能繼續過她自己的生活。畢竟,他與她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這,也是他暗自慶倖的事情。

  可他卻不知道,她竟然一直一直一直地被困在著夫妻之名中。

  第七章

  雪雖已停,天仍是陰沉沉的。

  因為積雪甚多,載著歲貢的馬車又甚是沉重,數次陷入雪堆中,使得整個隊伍的行進愈發地遲緩。

  行了兩日,這日到了正午停下來歇息時,甯晉使吳子楚去問問,照目前的情形,還得有多少日才能到中京。

  吳子楚去了半晌,回來稟道:「耶律大人說,大概還得四五日的光景,而且現在遼國皇上也不在中京,在廣平澱的冬捺缽,咱們到了中京,將歲貢入國庫之後,還得再帶著禮貢轉到廣平澱去。」

  「真是夠折騰的。」甯晉搖頭歎氣,日日都困在馬車上,著實憋悶得很,抬頭又問道,「那丫頭在幹什麼。」

  「站在馬車外頭啃大餅,估計也是在馬車裡憋悶壞了。」吳子楚朝外努努嘴。

  甯晉探頭出去,果然看見莫研不知何時下了馬車,叼著塊羊酥餅正靠在車轅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目光落在遠處白雪皚皚的伏虎林。

  若不是半山上的那塊黑石,也許莫研還認不出那裡便是伏虎林。此時看見,她有些呆愣,口中的幹餅不小心嗆在喉間,一陣猛咳,連眼淚都咳了出來。抓了水囊,連灌幾口,她方才覺得好些,抬起頭來,驟然看見耶律菩薩奴就站在面前,直直地盯著自己。

  「耶律大人,」她抬手抹去腮邊的餅屑,奇道,「有事?」

  「你……」展昭差點問她病可好些了,話到嘴邊,終是咽了回去,「你最好在馬車上呆著。」

  「……哦。」她莫名其妙地應了,慢吞吞地爬上馬車。

  他伸手將車簾密密拉好,不讓冷風灌進去。

  「耶律大人,」文官熙和急步走過來,向他稟道:「這荒野雪地難行,他們宋人不習慣,好幾名宋國侍衛的靴子進了雪,腳在雪水裡泡壞了,得想個法子才好。」

  「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六個。」

  展昭略想了想:「阿布利隨身有藥酒,可以替他們搓一搓,在火盆邊多烘烘,歇歇就沒事了。不過我們不能停,讓他們上馬車歇著去。」

  「就是馬車成問題,載歲貢的馬車不能動,咱們這邊都是騎馬,剩下的六輛馬車載著輜重,滿滿當當的,也騰不出來阿。」

  「那你去問問甯王,看他那邊能不能騰出輛馬車,讓他們上去休息。」

  文官熙和有些猶豫:「這……合適嗎?」

  展昭不答,面無表情地走開。文官熙和無法,只得往甯晉這邊過來。

  所幸甯晉實在是個很好說話的人,而且騰出馬車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因為本來在入遼境之前,他就從李奇高那裡多要了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上只有一個人,莫研。

  現在經過調配,莫研因病未好而不能騎馬,故而只得和甯晉擠在同一輛馬車上。

  「我說,丫頭,你用得著躲我躲到那麼遠嗎?」

  甯晉沒好氣地看著縮坐在馬車角落的莫研,挑眉問道。

  莫研不舒服地挪挪身子,一副比他更惱的模樣:「你以為我願意,你家吳大奶媽之前就再三交待了,說殿下是千金之軀,叫我千萬小心,別把病過給你。」

  「這個子楚……」

  之前還以為是因為別的原因,倒沒想到是這個理由,甯晉暗自咬牙切齒,面上若無其事地朝她招手道,「過來過來,我沒那麼嬌貴。你縮在那裡,連說話都不方便。」

  「那你要是病了,可不許賴到我身上。」

  莫研坐的縮手縮腳,甚是不舒服,再說距離暖爐也有些遠,巴不得能湊過來。

  甯晉好笑道:「當然不會。」

  她這才挪了過來,手攏著暖爐,舒舒服服地烤起來。烤了一會,臉貼到車簾旁,向外張望,歎口氣道:「雪積得這麼厚,這在中原,可看不見。」

  「若是再早幾日出發就好了,也許就碰不上這場大雪。」甯晉道。

  莫研奇道:「把歲貢改成夏天送不就好了麼,為何偏偏要在冬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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