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
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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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不太禮貌,莫研抖掉斗篷上的雪,仍是禁不住要東張西望,打量一通下來,這屋子簡陋依舊,卻是十分乾淨,通往內室的門上掛了塊洗得發白的藍布,因此也瞧不見裡頭。 蘇醉倒了茶水,又不知從何處找出一罐子肉桂粉,撚出一些灑在茶水中,香氣頓時在室內彌漫開來。「喝吧,驅驅寒氣。」他笑道,把杯子遞給莫研。 接過杯子同時,莫研已看見他手中厚繭,心下起疑,只將杯子捧在手中,暫不飲茶。 「怎麼,怕有毒麼?」蘇醉半玩笑道,自己先喝了一口。 莫研抬眼,看他神態自若,遂問道:「你……是習武之人吧?」 「以前是,不過現在不是了。」他目光掃過自己的腿,「腿斷了,功夫也都廢了。」 「遇上仇家了?」 莫研問道,以她這些年辦案經驗,廢人全身功夫再加上斷人一腿,多半是尋仇的人才會這麼做。 蘇醉笑著搖搖頭:「別瞎猜了,江湖上的事情哪裡都是那麼簡單的。」 說得也是,莫研自嘲一笑,抿了口茶,探頭望望屋頂,沒頭沒腦問道:「這屋子還會漏雨麼?」 「早就不漏了。」他深盯了她一眼,慢吞吞問道:「聽起來,姑娘好像在這裡住過?」 莫研咳了幾聲,才輕輕道:「早幾年住過一陣子,那時這屋子還漏雨,想是東家替你補好了。」 「這院子沒有東家,是我買下來的。」 「你買下來了?……」以他身體如此不便,竟會居住在這偏僻苦寒之地,想來是為了躲避仇家吧,莫研暗自猜度。 「東家要遷回中原去,就便宜賣了,也沒花幾個銀子。」蘇醉侃侃而談,與她全然不像是初次相識的陌生人,「姑娘也是中原人吧,怎麼會來此地?」 「我是隨押送歲貢的隊伍而來,正好路過小鎮。」 「歲貢?」他往椅背上一靠,嗤之以鼻,「年年三十萬,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交上來的賦稅就這麼拱手相送,聖上倒真是大方得很。」 「花銀子求太平罷了。」 莫研平靜道,早先的她也許會對此憤慨,而在開封府的三年,什麼事情都已看盡,她早已不驚不奇了。 「那也要能真太平才好。」蘇醉冷冷道。 那瞬間,他的語調語氣竟然有幾分熟悉,莫研悚然而驚,騰地轉頭盯住他…… 似乎有所感覺,他又換了付笑吟吟的模樣,好奇問道:「不知此番押送歲貢的是朝中那位大人?這可是個美差啊。」 莫研遲疑片刻,反正他所問也並非什麼朝廷機密,說來倒也無妨,便道:「是甯王殿下。」 「原來是他。」蘇醉笑了笑,似有嘲弄之意。 「豫國公主與耶律洪基大禮在即,他此番也是來觀禮的。」莫研隨口替甯晉解釋了一句,以盡朋友之誼。 聞言,蘇醉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眸似乎黯淡了一下,他隨即轉開頭,瞥了眼窗外的落雪,淡淡道:「這雪越下越大,你們明日的路只怕不好走。」 莫研循他目光望去,雪確是愈發大了。 她一口飲盡茶水,起身謝道:「多謝蘇公子,冒昧打擾多時,我也該告辭了。」 蘇醉並不相留,坐在輪椅上,淡淡笑道:「姑娘慢走,恕我腿腳不便,就不相送了。」 莫研攏起斗篷,站在門口,看著旁邊黑著燈的屋子,怔了片刻,突地回頭問道:「蘇公子,旁邊這件屋子,不知可否能讓我進去看看?」 蘇醉歉然一笑:「那屋子堆滿雜物,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只怕是不便。」 「……哦。」莫研暗歎口氣,笑自己太天真,怎麼還會幻想那屋子與從前一般模樣呢。 「多謝,告辭。」 大雪紛飛,她輕咳著,轉身出小院,並替他掩好院門,緩步離去。 第六章 她雖走了,蘇醉卻仍坐在輪椅上慢悠悠地品茶,冷了再滾,滾了再待它涼,如此反反復複…… 直至四更過,院中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聲響,似乎是屋簷上積的雪落下。蘇醉倦倦地伸了個懶腰,笑道:「快進來吧,等得我都快睡著了。」 門被推開,一個人影閃身入內,隨即又掩好門,脫下白狐大麾抖了雪,朝蘇醉淡淡一笑:「讓大哥久等了,這雪來得突然,生怕那二十萬匹絹布沾濕,又加蓋了幾層油布,直忙到三更。」 「得,喝口茶暖暖吧。」蘇醉盯著耶律菩薩奴的臉瞧了半天,又笑道,「怎麼我回回瞧你都覺得這麼彆扭,好像在看我自個一樣。倒是我自己的模樣,怎麼看也看不習慣。」 耶律菩薩奴接過茶,垂目笑了笑:「開始我也瞧不習慣,三年下來,倒也不覺得什麼了。對了……可是有人來過?」他來時看見雪中淡淡的腳印。 蘇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她來過了。」 「她?是誰?」 耶律菩薩奴不解,可瞧蘇醉的神情,又似乎有些明白,不由地心狂跳起來。 「還能有誰,你心裡的她。」蘇醉奇道,「怎麼,你不知道她來了?她說她是隨著甯王押送歲貢的隊伍一起來的。」 「我不……知道。」 迎到歲貢,他只短暫地與甯王打了照面,便去忙安置歲貢的事宜。直到方才他才知她竟然也來了,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一思及此,他呼吸便有些急促,只覺得胸口悶得像是被巨石所壓,又像是要炸開一般,難受異常。身子微晃,他竟不由自主地單膝落地,手捂住胸口舊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見他如此模樣,蘇醉急地直拍輪椅扶手,卻又無法上前,怒責道:「你、你不要命了……還不快盤腿坐下,意守丹田,莫讓真氣亂竄。」 耶律菩薩奴撐起身子,依言席地盤腿坐下,勉強摒除雜念,意守丹田,調息真氣。直過了一炷香時間,他的呼吸方才慢慢平穩,不復之前的緒亂。他方緩緩起身,沉默地坐到近處椅子上。 「你……」蘇醉瞧著他直搖頭,卻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光是聽說她來了,你便這模樣,若是見到她,你又該如何自持?」 「不會的,方才是……」耶律菩薩奴深吸口氣,「……是我沒想到她會來這裡。」 「你莫忘了,三年前我雖然替你解了毒,但你心脈皆已受損,最忌大悲大喜,稍有不慎,真氣岔走,便是命在頃刻。」蘇醉厲聲責他。 「我知道。」耶律菩薩奴抬頭,淡淡一笑,「大哥不必擔心,日後我定會多加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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