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片冰心在玉壺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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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試著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只覺胸中氣血翻滾,這些日子來的愁苦歡喜齊齊湧上,「哇」地嘔出一口血來,身子搖搖欲墜。

  「小七,你……」展昭見狀,搶上前扶住她,不舍地用衣袖擦拭她唇邊血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莫研的頭深埋在他懷中,身子顫抖不停,展昭緊緊摟住她,想到二人成親不過短短幾日,自己卻傷她至深,黯然神傷,竟不由自主地滴下淚來。

  之前來催解藥的侍衛又過來,見二人模樣不解,輕咳了兩聲才問道:「琪親王的屬下又來催問,莫姑娘何時能將解藥調製給他們?」

  莫研本來在展昭懷中一動不動,聽到琪親王三字卻驟然抬頭,目中殺氣淩厲,知她如展昭,隨即低低在她耳邊道:「不是他,不會是他。」

  她迅速轉頭,緊緊盯住他:「那會是誰?」

  展昭靜默了一瞬,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大哥!你一定知道!」莫研恨展昭竟然到了此時此刻都要瞞著自己。

  「不,我不知道。」

  在那人出手時,展昭便已認出他所使得是中原功夫,心中已猜出此人極有可能是蒙面女子在遼國內的細作,故而他招招取要穴,就是希望能殺了這個人,不至於讓他再給海東青添麻煩。

  此事卻不能告訴莫研,他不能讓她為了替自己復仇而捲入。

  第七十八章

  這日夜間,趙渝本已睡下,確又聽說展昭在帳外求見,不得不又起身,命侍女傳他進來。

  「展昭冒昧,還請公主恕罪。」展昭近前施禮道。

  趙渝知他素來持重,此時求見必有要事,微微笑道:「你又何必多禮,究竟有何事,但說無妨。」

  展昭卻不語,抬眼看了看左右侍女。趙渝明白他的意思,遂揮手讓侍女都出去,且無她召喚不得入內。

  見她們退下,展昭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與趙渝,沉聲低低道:「此信請公主代交副使大人。」

  趙渝一怔:「這信是……」

  展昭退開一步,單膝跪下,拱手肅容道:「今夜之後,展昭不能再護衛公主左右,望公主恕罪。」

  趙渝被他唬地一驚,愈伸手拉他起來,無奈身上有傷,動彈不得,只得急道:「究竟出了何事,你倒是說清楚,你是不是要走?小七呢?」

  事到如今,對趙渝已是無法再瞞,展昭便原原本本將事情原委告之與她。「……那細作尚在營中,海東青須得防他。我已將那人身形特點武功路數寫在心中,公主交與他便可。」

  聽罷他的話,趙渝尚在震驚中不能恢復,這些日子與耶律菩薩奴相處的點點滴滴浮現在腦中,她知道他雖外表冷漠,但實則對她甚是照顧,可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大宋潛伏在遼國的間人。

  「他、他……是宋人?」她遲疑問道。

  展昭點頭:「海東青這些年忍辱負重,非常人所能為,公主雖已清楚他的身份,但言語行為間萬不可露出痕跡,否則……」

  「我明白。」趙渝打斷他的話,她當然明白自己些許疏忽而可能帶給海東青的危險有多大。對她而言,作為她的救命恩人,他的安危自然是件極要緊的頭等大事。

  展昭微微一笑,他看得出趙渝已不再是那個會偷溜出宮玩耍的公主了。

  「那你呢?」

  「展昭今夜就要走了。」

  「這又是為什麼?難道包大人有令讓你回去?」

  「展昭身中巨毒,今日與那細作交手,毒入心脈,已是垂死之人。」展昭平靜道,「展昭只有一個請求:請公主放小七回大宋,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實在放心不下。」失去他,小七定然傷心欲絕,若她回了大宋,那裡繁華熱鬧,又有她的師兄師姐,怎麼說都對她好些。

  「你……難道沒有法子解毒嗎?」乍然聽聞展昭如此說,趙渝震驚莫名。

  展昭淡淡一笑,搖搖頭:「毒入心脈,無法可救。」

  「怎麼會這樣……小七怎麼辦?她怎麼辦才好?」趙渝眼眶立濕,連聲問道。

  展昭垂目不語,半晌方才抬頭艱澀笑道:「小七最怕見到屍首,我不想嚇著她,所以我會離開這裡,遠遠的,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

  「……」趙渝靜默良久,抹去淚水,哽咽道:「你放心,我一定回讓小七回大宋去。」

  「多謝公主。」

  展昭再施一禮,起身道:「那麼展昭就此別過。」

  趙渝深閉下眼,重重地點下頭去,只聽見帳簾輕微地掀動一下,再抬頭時,他早已不見了。帳中燭火無風而搖,各種擺設巨大的影子在帳壁上晃動著,趙渝的目光長久地盯在帳簾上,良久良久……

  驟然間,她猛地揚聲喚道:「來人!快來人!」

  侍女匆匆忙忙進來:「公主有何吩咐?」

  「快去把莫姑娘叫來!」趙渝急道。

  出了大營,展昭騎了一陣子馬,終是體力不支撐,不得已下馬來步行。此時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處而去,只是信步而行,走到哪裡躺了下來便算到哪裡罷了。

  蒼穹間,星光閃耀,那般明亮,讓人的心會驟然地軟下來。

  他忍不住會想起些舊事,想起家鄉夏夜裡的螢火蟲,想起哥哥的軟語責備,想起包大人書房的燭火……

  風從身側掠過,他踉蹌了一下,緊攥住韁繩才沒有摔倒,胸口的傷口一陣一陣的疼痛湧上來,他沒去管它,接著往前走去。

  他咬著牙不讓自己回頭去,因為似乎總有一雙眼睛、一雙燦若晨星的眼睛在背後望著他。

  那個人,那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掛。

  也是唯一的歉疚。

  不知道是由於風愈來愈大,還是夜愈來愈涼,他的身體開始無法自持地發起抖來,似乎連血液都開始變冷。他仍舊堅持在往前走,腿卻已經站不穩了,斜斜地軟下去,他幾乎要整個人撲倒在草地上。

  急促的馬蹄聲自他身後傳來,轉瞬即到了身側,馬未停穩,便有人翻身下馬,一把扶起他,聲音微微顫抖著:

  「大哥,大哥……」

  展昭視線已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模樣,心中又喜又愁:「你又追來做什麼?也不讓人陪著你,待會嚇著了怎麼辦?」

  聽他如此說,莫研帶著隱忍的哭腔惱道:「除了你,我才不要別人陪著。你就是死了,我也陪著你一起死。」

  「又胡說了。」展昭勉力站直,艱澀笑了笑,打趣道,「你當我是這蠻荒之地的人麼,死了還要找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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