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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她在一天晚上溫柔地瑟縮於他懷中,滿臉為難地低聲說。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聽她有何下文。

  「萬一真有刺客伺機對陛下不利呢?」素盈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他朗朗一笑:「那不是很有趣嗎?能見識那出神入化的劍術,也可大開眼界。」

  「……讓所有的人為陛下擔憂,也有趣嗎?」素盈委屈地望著他,「妾整天提心吊膽,陛下也覺得有趣?」

  他深深地看著她,手背沿著她的面龐輕輕滑過。「皇子皇孫百日時的獵宴,是多年的習俗。為著一個謠言就改了,也太令人小窺王家。」

  「百日獵宴不過是圖個吉利。若是為一個無知小兒的吉利把陛下的安危搭上,又算什麼明智之舉?」素盈想了想,說:「左右都是為祈福,不如為歆兒去皇極寺齋戒誦經,還能稱得上一樁功德。」這是崔落花今日剛搜羅來的消息,是朝中某位大人的提議。素盈權衡之後覺得不錯,才大膽提出來。

  他笑而不語,對這個建議沒有立刻表態。

  但素盈第二天得知,他准了那位大人的奏本,出獵取消,改在皇極寺齋戒誦經十日。

  素盈這才松了口氣。

  可她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個看似化險為夷的提議,竟讓她處境更難。

  三九章 皇極寺

  既然御駕改幸皇極寺,宮中又忙忙地重新籌備。

  這天素盈剛用過早膳不久,一名管事宦官送來兩小盒香膏,問皇后打算賞賜皇極寺眾僧哪一種。兩種香膏都是素盈知道的,曉得其中沒有她的避諱,便打開看成色。哪知才聞一下,她就覺得心口一悶,來不及招呼宮女服侍,就「哇」的吐了一口,將早飯吐了出來。

  旁邊宮女立刻擁上來,那送香膏的宦官嚇得伏在地上直哆嗦,連連懇求「恕罪」。

  素盈吐了之後倒不覺得怎樣,可是隱隱有些心慌,隨便將香膏定下來,打發宮女去找太醫周醒。

  周太醫不敢怠慢,急急帶著各樣藥箱趕來。

  素盈心裡已有自己的考慮,見他來了,便將多餘宮人都摒退,連崔落花也只遠遠地站著。周太醫知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絲毫不敢大意,細細問了素盈的症狀,又小心為她診脈,臉上方現喜色。

  他的臉色只有素盈一人看到,不待周太醫說話,素盈便壓低嗓音厲聲道:「太醫別忙著下結論!」

  周太醫一怔,看素盈神色不善,訥訥道:「娘娘……不必擔憂,此乃是——」

  素盈使個眼色讓他不要說出來,伸手在茶碗裡蘸了一點水,就在托腕的小枕上寫一個「子」字,以目示意。

  周太醫點點頭,不知她為何如臨大敵。

  「怎麼會?!」素盈仿佛十分意外,吃驚之下神情有些怔忡。枕上的字跡很快消失,她卻還是愣愣的。

  「娘娘信期不至已有段時日,想來此事也是自然。」周太醫說了半晌,卻不見素盈反應,又連喚了兩聲「娘娘」,她才回過神,說:「我自從入宮,信期很少有准的時候……近來也不當一回事了,卻沒想到是這個緣故。」她想了想,向太醫低低地說:「不可洩露。」

  周太醫知道在宮中初有身孕的妃嬪都害怕遭人算計,難免在精神緊張之下為自己胡亂打算,鬧出許多亂子。他想到此處便低聲寬慰道:「娘娘勿驚。娘娘的脈象安穩,並無大礙。何況——宮中要據此為娘娘安排飲食、器用,有這些安排,總比娘娘獨立承當要穩妥……」

  「太醫!」素盈提高聲音喝止,看了看遠遠分散在宮中的宮女,料想她們聽不清她的話,才道:「太醫只管聽我吩咐。此事不要對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提起。」

  周太醫此時方知她是當真,不由得緊張起來:「娘娘,隱瞞這等大事,下官擔當不起。再說,萬一一個照顧不周,損傷娘娘鳳體龍胎,那可是……」

  素盈謔地站起來,踱了幾步,轉身望著周太醫,一字一頓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周太醫見她自有打算,不好執意與她較勁,只得說:「萬望娘娘凡事以鳳體為重。」

  素盈點點頭,又道:「今天錄冊時,就先寫其他病症吧——別忘了加上一句,就說我身體不適,最好留在宮中休息,不能伴駕去皇極寺。」

  淳媛素槐曾經說過一句話,令素盈記憶猶新。她說:「有些事情,沒人教,你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素盈小時候似乎離皇家的門檻太遠,所以沒有人特意教她宮中的規矩,尤其是閨幃中的事,更沒人對她講。直到入宮陪伴有孕的淳媛時,素盈對一件事情仍是不知道的:嬪妃一旦診出有身孕,就不再侍寢。這在她如今看來不難理解,但對過去那個素盈而言,卻是聞所未聞。她父親姬妾眾多,她們受孕之時他並不避諱,還是愛睡在哪裡就睡在哪裡。所以淳媛懷胎之後皇帝就再也不在她宮中留宿,在素盈最初看來是有點意外的。

  如今輪到她。

  素盈並不像昔日的淳媛那般擔心後宮裡危機四伏,但她卻不得不用更多的精力去揣摩那些她並不瞭解的男人們對她有身孕的反應——皇帝、東宮、琚相、她的父親,以及眾多相機而動的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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