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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榮安公主被他當眾呵斥,跪在冰上低聲啜泣。她身邊的白信默向前匍匐一步之距,叩頭央求:「懇請陛下准臣代公主受罰!公主已有身孕了……」

  皇帝與素盈聽了都怔住。靜默一瞬,皇帝才揮手道:「都起來。」順勢伸手將素盈拉起來,又說:「讓她向你賠罪,這事就罷了。」

  素盈忙說:「公主原是無心……妾不敢當。倒是陛下的手,不要緊吧?」

  他笑笑沒有說什麼,與她攜手歸座。

  素颯鉤到的第一尾魚已由禦廚做好,向帝后獻上。皇帝仿佛沒有將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神態自若地賜宴,冰上眾人這才謝恩起身。

  席間,榮安公主滿臉難堪,離座向素盈敬酒謝罪。

  素盈知道榮安一向不喜歡自己,讓她低頭也算為難了她,便接酒欲飲。

  她剛舉杯,素沉便站起來施禮道:「娘娘——此酒是用金波曲釀制,內含木香。娘娘不宜飲用……」

  素盈一直遵王秋瑩的囑咐,飲食熏浴器用中禁用了很多香料。木香入酒麴,又經蒸釀,原本不成大礙,但素盈見大哥出面阻攔,心中對這酒已有了提防,恐怕其中另有內容。

  榮安臉色難看地瞪著素沉,一聲冷哼:「郡王是怕酒裡有毒嗎?我誠心道歉,娘娘若不願喝就算了。」說著便要奪那杯酒。

  素沉穩穩地躬身道:「臣並無一絲懷疑公主之心——請聖上准臣代飲此酒。」

  他是素盈的長兄,又願代飲證明他不懷疑其中落毒,素盈順水推舟將酒給他。素沉眼也不眨便一飲而盡。

  榮安公主仍是一臉憤憤,卻也拿他沒有辦法,悶悶地哼了一聲,歸回座上。

  酒過三旬,一直沉默的駙馬白信默忽然站起身,舉杯向素盈祝酒:「雖然郡王代娘娘飲了一杯,但娘娘不喝一杯賠罪的酒,榮安公主終難安心。臣代公主向敬娘娘一杯——此酒不帶木香、官桂,娘娘但飲無妨。」

  即使他說得真摯誠懇,素盈還是暗暗怪他多事,也詫異他竟對她避諱的東西了然於胸。她眼睛一轉,將榮安的反應收歸眼中,果然見她咬牙切齒,眼中幾乎迸出火星。

  素沉再沒有阻攔的道理,然而他與素颯手中原本端著一杯酒,這時卻不約而同地放下。素盈看見這小動作,知道哥哥們不願她喝,正想找個理由推搪,恰聽皇帝平淡地說:「皇后說不會怪榮安,就不會怪她。何必學那些婆婆媽媽的俗人,敬來敬去非要人喝?」

  信默被不冷不熱地責備一句,只得躬身退回座中。

  素盈若無其事地繼續進宴,多了一個心眼留意榮安夫婦。她本以為信默剛才那番舉動定讓榮安不滿,卻驚奇地發現榮安對信默和顏悅色,仿佛更親熱了幾分,真是匪夷所思。

  盛宴散去,素盈正在禦帳中與皇帝閒談,太醫入內為皇帝重新包紮。素盈接過藥膏與白絹親自動手。皇帝並未反對,一邊看她上藥一邊說:「素颯比從前沉穩多了——以前他也很沉著,但總讓人覺得他心機太重。看來從軍真是磨練人。日子雖然不長,可不難看出他現在是真正穩重了。」

  聽他誇獎哥哥,素盈回報一個微笑,動作輕巧地為他纏上白絹。

  「除他之外,虎賁郎將謝震也算得上青年俊傑。」皇帝想起來什麼,笑道:「當時你就要封後,眼看一家人要平步青雲,他卻主動與平王脫開關係——我對他倒也有幾分欽佩。可他說謝家無嗣才歸回本宗,卻不見有娶妻生子的苗頭,不知是為什麼。」

  素盈埋頭為白絹打結,不動聲色地說:「也許心裡有了不能高攀的人吧……」

  皇帝笑道:「謝震為人成熟,做事穩健,要真是你說的那樣,就該成全他。不如將他召來問個清楚——無論如何,他與你也是十幾年的兄妹。」

  方才因見帝后二人神態親密,周遭宦官宮女已退了出去,此刻帳中沒有旁人伺候,素盈得他的吩咐,連忙點點頭,走到帳外對守在近前的宦官道:「陛下召見虎賁郎將謝震。」

  那宦官疾走去傳旨。素盈又低聲向另一名宦官道:「你馬上去平王行帳,讓他即刻往後帳中等我。」說罷命人將禦帳升起,與皇帝坐在帳中,一面等謝震來,一面隨意聊天。

  不一會兒,素盈便從帳簾卷起處看見父親匆匆向後帳走去,又見謝震在這時候向他迎面而去。素盈目不轉睛看著他們,見父親與謝震錯身而過時,互相都不理睬。謝震品階比平王低得多,也不向他施禮。

  皇帝分明也看見這一幕,素盈留意他的反應,發現他輕輕蹙了一下眉頭。

  謝震入帳覲見帝后,皇帝的言談和藹,卻不像片刻之前與素盈提起謝震時那麼親切,只簡單問了他幾句,並不似熱心為他擇配的樣子。

  素盈在皇帝手邊斜斜地坐著,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見謝震的大致舉動。他的聲音還是如往日那樣溫厚,她不禁垂下頭,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此時的表情。至於謝震說的是些什麼,她反而沒大在意,只是仔細聽他發出的每一個音節。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素盈也收回心。

  皇帝含笑遣退謝震,不無遺憾地對素盈說:「謝震實在是個不錯的青年。可是——平王好歹也是養他十幾年的養父,他對平王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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