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一年天下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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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一年既有冊封新後,又有得孫的喜事,皇帝在新年頒下的賞賜比往年豐厚許多,還決定在正月攜皇室去鴨川河鉤魚。 過了幾日,素盈見到隨行的名冊,一看就知道這是故伎重演,要為盛樂公主選駙馬了。她見素颯的名字也在冊中,就命穩妥可靠的人帶給素颯「安樂」二字,暗指盛樂要循榮安的舊路,料想素颯一定能心知肚明。 為防其中再生變故,素盈又仔細翻看名冊,揣測哪位少年貴族會與素颯競爭,卻意外地看見謝震的名字。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又看了一眼才想起他,接著便恍然失神,怔怔地看了好一陣。 掌冊宦官見她神情有異,問:「娘娘是否覺得哪裡不妥?」 素盈搖頭:「很好,就按這個吧。」 區區一名虎賁郎將,卻特意被放在近侍顯貴之間,若非有人屬意,誰也不會這樣大膽安排。素盈知道,屬意之人不是皇帝便是琚相,他們這樣做,定是看好他。但這時候只要她開口,總有辦法讓他的名字從冊上消失,不會成為妨礙素颯的隱患。 可她卻神使鬼差地沒那麼做。 鉤魚宴是皇家傳統,每年正月或二月春冰未破時,皇帝攜親近的貴族前往鴨川河舉行頗為壯觀的鉤魚大會,並以所鉤牛魚設宴。這一年他所攜宮眷寵臣與往年不盡相同,廢後一門的幾名大臣雖然因東宮妃的緣故得以同行,但氣勢分明遠遠不及素盈的父兄平王、東洛郡王和龍驤將軍。 素盈自車中觀望,見父親的表現謙和平穩,兩位兄長也沉著審慎,不顯一絲驕逸,儀仗也恪守本分,沒有奢華之狀。待安下營帳,召見父兄時,她為此稱讚了父親兩句,怎知平王卻憂心忡忡道:「娘娘尚未誕下皇子,在宮中的根基還不穩,臣哪裡敢招搖過市……」 他這話又讓素盈堵心。幸而平王也知道今日的重頭戲在素颯身上,說不上三句便叮嚀素盈為她哥哥著想,千萬不能讓這次尚主的良機再被旁人奪去。 素沉與素颯當著父親的面不好說些什麼,待平王為拜見宰相而告退,他們才向素盈問起她在宮中的日常生活。素盈也問起鳳燁公主,素沉只是苦笑說公主的身體還未大好。見素盈有話想和素颯說,素沉便找個理由退出後帳。 「鳳燁公主的身體若是實在不好,你們也勸大哥考慮納妾吧。」素盈歎道:「他是我們家嫡長子,成親已經這麼多年,連一兒半女也無……」 「以前你可從不這樣說。」素颯向她笑笑,「你從前不是一直很羡慕他對公主的深情嗎?」 素盈的嘴角輕輕動了動,半嗔道:「說到底還是讓你們吵的!成日在我耳邊嚷嚷『生子』、『生子』。人家那麼多年沒有子息,也沒見你們挑剔一句。」 素颯默默望了妹妹一會兒,突然說:「娘娘惦念與鳳燁公主的舊情,當然不錯。但娘娘也要記得——榮安公主要嫁與您有婚約的人時,她選了維護自己的妹妹,而不是您。」見素盈表情凝住,他緩緩道:「當時娘娘是她憐愛的小姑,她尚且如此。日後若再生變故,結果可想而知……公主是個重親情的人,可惜娘娘您與她不是最親的。」 「哥哥幾時變得這樣功利?連身邊親眷的利弊也要一一計較。」素盈低下頭擺弄腰上佩戴的玉璜,那串名貴的玉石被她一撥,發出琮琮泠泠的清音。 素颯看她低頭時腮邊垂下一縷髮絲不住輕顫,心生憐惜,輕聲道:「只是怕娘娘太容易依賴舊情做出判斷。」見她神色漠然,他又說:「這也是大哥的意思——大哥雖然深愛公主,但也不希望娘娘掉以輕心……」 他沒有明說,但素盈知道——如今在他們心中,她才是家裡最重要的人,不能出半點差池。其他人都要為她的安危退居次位。 「我記住了。」素盈淡淡地回答,「只盼大家相安無事。」 然而素盈很快就發現:相安無事是她一廂情願。 北國破冰鉤魚與南國的垂釣大不相同,三爪魚鉤系在釣繩頂端,全憑准、狠將牛魚鉤起,盡顯豪放而無閒雅之態。熱鬧的鉤魚賽一開始,青年貴族們紛紛在結實的冰面上挑好位置鑿開冰口,手持利鉤靜候牛魚浮上水面換氣。盛樂公主喜歡這些粗獷的活動,也加入他們的隊伍。爭強好勝的榮安公主不甘示弱,命人準備了魚鉤便加入駙馬白信默的隊列。 往年皇帝偶爾興致大發,也會動手鉤魚,但今天他似乎更願意看熱鬧。素盈陪他坐在岸邊,目光從一名名衣著光鮮的青年身上掠過,遠遠地看見謝震時,她的眼瞼抖動一下,忙調轉目光去看旁人。 冰上很快傳來一陣歡呼——素颯鉤起一尾大魚。依照風俗,鉤得第一尾牛魚的人可受重賞。素盈見哥哥身手利落瀟灑撥的頭籌,由衷歡喜,與皇帝離席,行至岸邊各自下了賞賜。 不一會兒,謝震、素沉、盛樂公主也各有收穫。 素盈專心致志數著哥哥鉤到多少條魚,冷不防一樣東西夾著風聲向她臉上打來。 她只聽幾個人驚呼,本能地扭頭去看時,眼前一黑,一副袍袖擋住了陽光——竟是身邊的皇帝伸手抓住那樣東西。 出此意外,人聲鼎沸的鴨川河畔立刻靜下來,冰上眾人紛紛就地跪倒。 「陛下!」素盈臉色蒼白,見血水順著他手腕滴答,驚呼一聲跪在他身邊用手接住那些殷紅。 皇帝含怒瞪著不遠處的榮安公主,狠狠將手中的三爪金鉤扔過去。染血的金鉤在冰上滴溜溜打幾個轉便滑到公主面前。 落在榮安公主身邊的釣繩一端不知怎麼脫了扣,失了金鉤。公主伏在冰面瑟瑟發抖,連聲道:「兒臣是無心的!是、是金鉤自己飛出……」 太醫飛快地趕來為皇帝包紮傷口,看到素盈手上有血,以為她也受了傷,便要為她清理。素盈見皇帝手上一道血口足有三寸長,不由心痛,一時也沒聽清太醫說些什麼,任由宮女與太醫弄淨了手上的血漬。 皇帝並不看自己的傷口,卻望著榮安公主不住冷笑,向一旁道:「將為公主準備鉤具的人扔到河裡去。榮安,你就在那裡跪著吧。年紀也不小了,還不知道任性莽撞的後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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