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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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逾意看著我苦澀又荒蕪的笑了笑,聲音裡帶著遙遠的追思和空洞,喃喃響起—— 「我不是什麼純情公子,更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嫉妒得失去理智的時候,我甚至用過強,她不抗拒,只是僵著身子無聲哭泣,那些眼淚全都砸在我的心裡,我根本就什麼法子都沒有……所以,昨天晚上她一開口留我的時候,我根本就不敢相信,就算是真真正正得到了她,我還是不敢相信,就像是做夢一樣,只可惜,她卻並沒有讓這個美夢持續太久。」 「她逼我發誓,這輩子都忠於她的三殿下,她那樣逼我!」淳逾意的眼睛裡,是深不見底的絕望,唇邊帶著荒涼笑影,聲音卻慘痛無比:「若非如此,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會扔下她一個人摔門而去,鑄下這輩子都無法挽回的大錯!」 我深深吸了口氣,可是依舊沒有辦法從他方才所說的話和桑慕卿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消息中會過神來,那或許,或許才是真正的慕容清。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響起—「淳先生,桑姑娘是怎麼死的?」 淳逾意的眼中驟現暴虐與深恨:「怎麼死的?這就要問問王妃和三殿下了,昨天你到底和卿兒說了些什麼?三殿下又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我儘量克制住自己不顯露出任何害怕和異常的情緒,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身體卻暗自緊繃而戒備。 我站的位置距離門並不遠,只要他再上前幾步,我便不會再放任自己留在這裡,即便沒有問出我想要的答案. 而我相信,秦安一定是帶著一眾手下候在門外的。 他隱隱狂亂的視線,在對上我沉靜的眼眸時忽然怔住,腳步也不由自主的頓了下來。 我暗暗松了口氣,他卻看著我面紗下的容顏恍惚出神,卻終究只是別開眼,慘然開口道:「他們說她懸樑自盡,沒有一個人肯相信我的話,真正要了她性命的,是雞酒,可是沒有一個人肯相信我的話,就這樣萆草結案,就這樣讓她淒慘枉死……」 他轉眼看我,一個字一個字慘痛問來:「三王妃,卿兒究竟找你說了什麼得罪了你,你又對她說了什麼?還有南承曜,她那樣為他,他怎麼能下得了手?!」 我震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半晌,才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勉力開口問道:「淳先生為什麼一口咬定是三殿下?」 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唇邊冷冷笑起:「王妃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玉杯奪魄不正是宮廷之中最常用的手法嗎?尋常人上哪裡去找鴆酒,又怎麼可能讓那些官差俯首聽命?或許我 還該謝謝他到底顧念舊情,讓她就這樣無痛而亡……」 他後面說的話我漸漸聽不到了,只是莫名的覺得冷,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和秦安的聲音:「王妃,淳先生,疏彰姑娘想要進來。」 淳逾意的面色漸漸轉為冷漠,倒是並沒有出言阻止。 我輕輕應了一聲,疏影便獨自一人推門進來,帶了點驚慌而又茫然的看著我怔怔道:「小姐,桑姑娘自盡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抱了抱她,是安撫,也是汲取讓我能夠鎮定下來的溫暖。 「伸手。」淳逾意突然出言冷冷道。 我不明所以的轉身看他。 他的眼底唇邊俱是冷漠,一面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一面漠然道:「我答應過卿兒,我會看著你們怎麼樣個千秋萬代的繁衍下去,我會看著你們都有什麼樣的報應——所以現在,請王妃伸手,淳某替你請脈安胎!」 我有些恍惚的伸出手,他一言不發的搭上我的脈,片刻之後鬆開手,然後又是一言不發的開好藥方遞到我手上。並不正眼看我,只是硬聲道:「王妃想要抱住你腹中的胎兒,就每日照著淳某的方子服藥。」 我不甚在意的將手中的方子遞給了身後的疏影,依舊沉浸茌自己的思緒當中。 淳逾意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整理完藥箱,起事便走。 「淳先生,」我深吸了一口氣出言喚住他:「可否請淳先生幫我一個忙?」 他回身譏諷的看我,並不說話。 我靜靜看他:「我知道如今我說這樣的話很唐突,但不管淳先生相不相信,我要請淳先生幫忙的事,我想,也是桑姑娘會希望的。」 他的眼神,在聽我提到桑慕卿的時候仍是不受控制的柔軟恍惚了一下,看著我面紗下的容顏,雖然仍是沉默,身上譏笑冷嘲的氣息卻已經慢慢散去。 而我暗暗做了個深呼吸,一字一句的開口:「我希望淳先生替我告訴三殿下,我腹中的胎兒,現如今一切良好,可是由於我體質太弱,氣血虧虛,生產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有危險,就連淳先生亦是沒有把握能保孩子萬全,而這世間唯一能做到的人,或許只有蘇先生.」 我走進傾天居寢殿的時候,並沒有讓人通報。 或許是因為剛從宮中下朝回來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伊人永逝不可再得,他的眉峰微聚,棲著一抹淡淡的疲憊,溫煦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射來,他的面容一半沐浴微亮一半仍留在淺暗的陰影裡,側臉的弧度英俊異常,那是只需一眼,便足以誘人深陷的心折沉淪。 聽見腳步聲,他懶懶的睜開眼睛,眼眸深處的漫不經心,在對上我的那一瞬間驟然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逝的亮光,他定定看著我,沒有說話,就連空氣中,仿佛都帶了一絲緊繃。 我暗暗做了個深呼吸,垂下羽睫,對著他溫靜福下身去:「臣妾見過殿下。」 再抬眼,他眼中的亮光已經尋不到了,眸中重又只餘一片深靜幽邃的暗黑,似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有身孕,不必拘這些虛禮。」 很快便有丫鬟進來端上茶水點心,而我看著他靜靜開口:「臣妾有事想要求殿下應允。」 他淡淡點了下頭,尋雲便帶著一眾小丫鬟退了下去,輕輕帶上了門,諾大的房間裡便只剩下我與他。 我暗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平靜看他,輕而堅持的開口:「臣妾想要去一趟邪醫谷,請殿下恩准。」 我告訴他,淳逾意已經對人說過一遍的話。 我告訴他,我想要留住這個孩子。 我告訴他,邪醫谷地處奇險又遍佈奇門遁甲之陣,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到其中,更遑論得見蘇修緬。 而即便是見到了,也斷無可能將他請出穀,拉入這俗世紅塵之中。 這些,是我說給他聽的理由,也是我心中所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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