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六五


  我想起了傳言中翊坤宮內的那場大火,沒有說話,突然就在想,或許孝慈皇后並非是如詔書昭告天下的那樣,只是單純病逝。

  他轉眸看我,直視我的眼睛開了口:「我和慶妃並沒有到你以為的地步,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該清楚我並不是一個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我知道她對我動了真情,否則當初她不會同意入宮,現在也不會借著可以幫到我使一些無上大雅的小性子,但是不管你信不信,那晚在「楓林晚」中,是唯一的一次,也是為了想要堵住她的話最簡單直接而又不著痕跡的法子。」

  他的話音雖淡,但話語裡聽來卻像是帶了幾分解釋的意味,此時此刻,我內心的震動複雜,是言話所難形容的。

  從沒有想過,他會有這樣的過往。

  我明白,以他的性子,是斷然不會輕易提起從前的往事的,可是他卻因為頓及我的感受,將這段沉重,重新回顧。

  我該知足了的,是不是,儘管他依舊緘口避諱著前朝公主的種種,儘管心中的澀然不安依舊沒有辦法避免,可是他畢竟願意對我慢慢敞開心懷,我該相信我們之間,會越來越好的,是不是?

  靜靜抬眸,對上他幽黑暗邃的眼,我沒有說話,只是慢慢伸手,一點一點,重新握住他的手。

  他靜了片刻,然後緩緩的回握過來,我們都沒有說話,掌心相暖,指間纏綿,時光如生命般悠長.

  「小姐,再不走咱們可就要誤了宮禁了。」疏影在外面輕輕敲門,打斷了這一室寧靜的溫情。

  我淺淡而笑,輕輕開口:「殿下,清兒就先回府了。」

  他回了我一個微笑,慢慢鬆開手,我正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猝不及防的驟然用力握住,我有些疑惑的抬眼看去,卻見他唇色青白,額間隱現冷汗,印堂間的黑氣,更是陣陣浮現。

  我的心一驚,「黑葉觀音蓮,毒發必催心。」他為了取信於皇上,不惜做到這個地步,然而,此時此刻,我似乎又沒有辦法再去指責他什麼。

  深吸一口氣,我迅速取過桌上太醫留下的藥箱:「殿下,清兒現在為你施針,『畫鬢如霜』我雖不會,但『靈柩』針鎮痛還神見效奇佳,清兒現在就開始。」

  他卻一把按住我的手,冷汗濕鬢,卻仍是費力的一個字一個字開口:「去叫太醫。」

  由於皇上下旨,南承曜留在紫荊宮毓順殿中修養調理,我雖明白事情原委,也知道他多半是不會有事的,但卻不可能一點都不擔心,尤其是,在已經將近半個月沒能見他一面的如今。

  按著規矩,沒有奉召,我是不能擅自入宮的,即便如今南承曜正在宮內調養,我也是不能輕易去探望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慶妃娘娘的關係,反正自那日一別之後,宮裡就再沒有降下旨意宣我入宮,只是每日都會有報平安的太監過到三王府,說一句最簡單的「殿下一切安康,請王妃放心。」

  放心,他那樣的人,原是沒有什麼讓我不放心的,可是,我卻控制不了我自己,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一直是最後見他時,他的青白唇色,和額上涔涔冷汗。

  三王府中眾人,泰安、尋雲、逐雨,想是已經得知了消息,不再擔心,至少在面上是如此,該做什麼,該怎樣做,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如同南承曜仍在府中一樣。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總覺得他們在有意無意避著我,而即便是在無可避免要面對我的時候,他們的眼神裡,也總有一種不易察覺的躲閃。

  「小姐,這是你要的川烏頭和天南星,各兩錢,我已經研成細末了,可是疏影不明白小姐要它們做什麼呢?」

  疏影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接過她手裡的藥,笑著催促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快幫我去請泰總管到歸墨閣來一趟。」

  泰安不一會兒就到了,對我行禮道:「不知王妃有什麼吩咐?」

  我微微一笑:「聽聞皇上最近頭疾纏身,太醫們試了好多法子,收效都並不是太好,我卻恰好知道一個偏方,或許會有用,請泰總管幫我向宮裡遞個摺子求見,我想試試。」

  泰安停了幾秒,方才應了一聲「是」,然後退了出去。

  疏影有些迷糊的看著我:「小姐,你找這些藥來就是為了給皇上治病嗎?你不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你懂醫術的嗎?」

  我微笑開口:「可是我想要進宮,就只能如此。」

  「小姐是想去看殿下是吧?」疏影笑起來,面上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卻不過幾秒,又更加迷惑不解的問道:「可是小姐想要見殿下的話直說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費那麼大的周折呢,難道小姐還害臊不成?」

  我淡淡一笑:「疏影,殿下會留在宮中,是因為皇上下了旨意,毓順殿內無論針石診療還是飲食用度都由天子親自過問,都是最好的。這樣一來,若我還因擔心殿下為由請旨進宮的話,雖是人之常情,但總免不了會被有心人抓住不放,你明白嗎?」

  她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我笑了笑,沒有再說,也沒有告訴她,若是以擔心思念為由,有慶妃娘娘在,只怕求了也等於白求,甚至適得其反,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卻不知道,南承曜這麼長時間都不曾提出讓我入宮,是不是也是因為慶貴妃的關係。

  心裡,無法控制的,仍是湧上一絲莫名的不舒服,然而很快,我便用微笑將它壓了下去。

  他既然肯將與慶妃的種種親口告訴我,我就應該信他,不該再多想什麼的。

  泰安辦事極為利落,又或者是因為皇上真的如同傳言一樣頭疾難耐,反正,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他便已經將一切辦妥,入宮的馬車也已經停在王府正門了。

  我帶著疏影乘上馬車,不一會兒便到了紫荊宮承天正門前,已有引導太監早早候在那裡,將我引向皇上住的定乾宮。

  定乾宮門外,之前在毓順殿東暖閣內見過的那個太監正不住向外張望著,一見我來,滿面堆笑的上前對我行了個大禮:「奴才見過王妃。」

  我溫言道:「王公公快不必多禮。」

  那太監顯然沒有料到我會知道他,愣了一下,隨即巧舌如簧的開了口,眉目間暗藏一抹喜色和得意:「奴才王海這般卑賤姓氏能得王妃金口提及,今兒個可真是死而無憾了!」

  我微微一笑:「公公可真是言重了,父皇現在怎麼樣了?」

  那王海立刻像是換臉譜似的,眉目間的喜色盡斂,苦著一張臉開口道:「剛才白太醫才給皇上施的針,可是效果不大,藥也不知用了多少了,就是不見起色,所以一聽聞王妃有妙方,李諳達可立時就讓奴才在這裡候著啦,奴才這就帶王妃進去。」

  我跟在他後面進了皇上就寢的太極殿,剛一進門,便只覺眼前光影一閃,尚不及做何反應,原本已經退在我身側的王海猛然一撲,擋到了我的前面,於是皇上盛怒之下擲來的花瓶便正正砸到了他的面門。

  「奴才該死!奴才驚擾了皇上!奴才該死……」王海面上血跡斑斑,卻根本不去擦拭,只一徑跪地磕頭。

  皇上見差點誤傷了我,不由得一怔,卻不過片刻,又用雙手抱住頭,神情狂躁而痛苦。

  內廷總管李康安面帶焦慮,上前匆忙對我行了個禮,然後道:「王妃可是有什麼法子,不妨現在就為皇上診治吧。」

  我點點頭,一面從隨身攜帶的絲囊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藥粉,一面對李康安道:「勞煩公公讓禦膳房送寫新鮮的蔥汁和一盆冷水過來。」

  李康安並不多問,立時吩咐人去辦了,不一會蔥汁便盛在一個青花瓷缸中送了過來,而冷水更是早已經準備好了。

  由於疏影不能進入定乾宮,所以我只能親自動手,用小勺將缸中的蔥汁舀入玉碗,再將等份的川烏頭和天南星研成的藥粉,放入蔥汁中攪拌均勻。

  待到一切就緒,我對這李康安溫言開口:「李公公,勞煩您扶父皇先用冷水浸頭。」

  他大驚:「這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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