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
懿陽公主的聲音略略含笑,響在這黑夜之中:「杜侍讀,看來,你女兒可要比你看得明白多了!」 那杜奉安慌忙應道:「下官該死,下官知錯,請公主殿下責罰!」 懿陽公主咯咯一笑:「杜侍讀何錯之有呢?你生了個這般玉質天成的女兒,又肯對我盡忠,我不恩賞,倒要責罰,不是是非不分了麼?」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杜奉安一徑的唯唯諾諾。 懿陽公主也不理他,徑直對杜如吟開口道:「今兒個夜深了,你又才受過賞,這了避人口舌,我也就不留你到暢音宮了。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到你府上接你,你妝點得仔細些,三哥今晚留宿在毓順殿內,明兒一早父皇必會要他去怡蘭軒共用早膳的。」 杜如吟如同黃鶯出穀般的聲音再度輕輕柔柔的響起:「吟吟明白,只是公主,吟吟适才見席間三殿下已經醉了,所以擔心他並沒有看見吟吟跳的『照影舞』。」 「酒醉尚且三分醒,更何況我三哥可不是常人,不然怎麼值得我如此煞費苦心的示好。從前他總是避重就輕,不拒絕,也不接受,厲害得很,可是這一次,我猜,他必然是不會再拒絕我的了。」懿陽公主笑了一笑:「即便他真沒看到,你也不用擔心,你這張天姿國色的臉,就是最好的武器。」 杜如吟柔軟而恭敬的應道:「吟吟但憑公主安排。」 懿陽公主淡淡笑了笑:「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跟著小路子出宮去吧,別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回去後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有好氣色。」 「吟吟明白,謝公主提點。」 有火光漸漸遠去,想是杜家父女走遠了,懿陽公主的聲音再度淡淡傳來:「但願,她當得起我費的這些心。」 另一個伶俐的女聲很快的接口道:「公主,只靠她一人,奴婢總覺得有點玄。」 懿陽公主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本來慕容瀲與我那三嫂關係極好,我若能嫁他,勢必就與我三哥更親近一步,現在卻只有杜如吟這招棋好走了。」 「那慕容瀲真是不識好歹!」 「話雖如此,但他這樣做,我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欣賞他了,是個有擔當的男子,只是,算了——」懿陽公主重又淡淡笑起:「不過禧兒,這個杜如吟可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據小路子探到的消息說,她為人處事向來低調本分,卻在黃伊媛的生辰宴上自請一舞出盡風頭,你焉知她不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 「公主這麼一說,倒像是真有這麼一回事了。」 「我利用她拉攏我三哥,她何嘗不是在利用我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即便三哥不給她名分,榮華富貴卻肯定是免不了的了。而若是她手段厲害一點,我三哥用情再深一點,納了她做妾,那可是她一個小小內閣侍讀之女原本想都不要想的尊榮。」 「奴婢看這杜如吟,倒是個伶俐的,比她父親強多了。只是公主,你為了三殿下煞費苦心,萬一……」 「不會有萬一。」懿陽公主斷然的打斷了那個侍女的話:「金鱗豈是池中物,我絕不會看錯——所以,絕對不會有萬一。」 回到三王府,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一直是懿陽公主與杜如吟之間的對話,很明顯,她們的目標毫無疑問正是南承曜。 風鬟霧鬢,威顏仙姿,那杜如吟生的的確傾城傾國我見猶憐,就連慶妃娘娘和灩兒在她面前,只怕也要遜色三分。 面南承曜常久以來留給世人的印象無疑正是只願「杯中酒色常碧,懷中美人如玉」,也因此,懿陽公主才會謀算籍著杜如吟的美貌來向南承曜示好。 只是,那麼長時間相處下來,我卻很清楚南承曜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願意去相信他。我所擔心的,其實一直是他在毓順殿內對我的最後那一握,安撫的意味過明顯,讓我想要忽略都難。我自然知道他必然是有所策動才會借著裝醉留宿宮中的,卻不知道究竟所為何事,我雖然從未懷疑過他的心機和能力,然而,剛睡著沒多久,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尋雲在外面一面敲門一面急急的開口道,「王妃,奴婢尋雲有急事求見王妃!」 我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東方才微微泛白,而能讓尋雲急成這個樣子,方寸大亂到連規矩也忘了的,必然只會是與南承曜有關的事情。於是一面披衣起身,一面吩咐在外間的疏影開門。 尋雲進門,鬢髮沒有了往日的一絲不苟,看上去有些微微的淩亂,她匆匆對我行了個禮,然後急急的開口道,「王妃,宮裡傳下旨意,要王妃即刻入宮,馬車已經在王府正門候著了。」 我微微一驚,「現在?」 尋雲答道,「是,奴婢已經幫王妃傳了早膳,即刻便會送到歸墨閣內,請王妃先梳洗更衣。」 我隨意點了下頭,心裡隱隱不安,問道,「這麼急,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尋雲猶豫了片刻,方開口道,「宮裡派來的人並沒有說,但是,據我們的人得的消息,三殿下似乎身中劇毒,已經驚動了御醫,如今就連皇上都親自趕到毓順殿去了,所以這才派人來請王妃的。」 我的心倏地一沉,只覺得一陣噬骨的冷和疼霎時蔓延四肢四骸,過了好半天,才慢慢回過神來。 「小姐,你別這樣,你別嚇我,三殿下不會有事的!」疏影慌忙扶我坐下,一迭連聲的勸著。 而我想起了他在毓順殿內那安撫性的一握,略略定了定神,方向尋雲道,「殿下現在怎麼樣?」 她搖頭,目帶惶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皇上已經把太醫院的眾位國手都召入毓順殿為三殿下會診了。」 我點點頭,對身後的疏影吩咐道,「快幫我梳洗更衣,我即刻便要進宮。」自然是沒有時間也沒心思去用尋雲傳來歸墨閣的早膳,我帶著疏影直接出門,乘上了宮裡派來的馬車。雖然心底仍是無可避免的有著擔心,然而隨著馬車的飛馳,我已經漸漸的鎮定了下來,思緒也一點點清明,昨日發生的種種蛛絲馬跡,慢慢浮現在我腦海中,最終彙集為越來越清晰的四個字——「珠蘭大方」。 下了馬車,早有引導太監候在承天門前,急急帶了我就往毓順殿趕,那裡,早已經是禁衛森嚴,燈火通明有如白晝。引導太監並沒有將我帶到東暖閣去看南承曜,面是先進了毓順殿的正廳毓安廳。毓安在主廳上,坐著一臉冷厲之色的天子,身著便裝,連冕冠也未戴,只是在外面披了一件明黃色的披風,眉目間有壓抑得太深而終究掩飾不住的冷怒。而另一側,身來愛惜衣妝容顏的慶妃娘娘,此刻亦是裝束隨意,就連鬢髮也略微的淩亂,想是事出突然,他們都來不及去打理衣裝。既然宮裡的人對宣我進宮的原因避而不提,於是我面上也很好的斂去了那些不合時宜的擔心和不安,只是上前溫良行禮,面容低垂。 皇上淡淡開口讓我起身,視線冷冷的巡過我的面容,不放過一絲一毫,過了半晌,方出言賜座,又對一旁躬身立著的太醫道,「幫三王妃把把脈。」 我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面上卻只做不解惶惑神色,沒有開口去問,只是遲疑的伸出了自己的右腕。自己這樣的動作自然是逃不過皇上的眼睛的,他面色神情緩和了些,開口道,「你不要怕,請個平安脈罷了。」 我溫良垂眸應了一聲「是」,然後任太醫搭上我的脈博,不一會兒,太醫收手,向皇上低聲回道,「三王妃脈象平穩,並沒有任何異常。」 皇上眉目擊者間的冷意更深,面上神色乍看之下雖然波瀾不驚,但卻如同暴風雨前出奇的平靜一般,內蘊著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一閃而逝的殺意。而另一側主座上坐著的慶妃娘娘,卻突然手一抖,上好的青釉彩瓷便驟然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而杯中滾燙的茶水也濺了不少到她身上。她身後侍奉的小宮女嚇了一跳,一面說著「奴婢該死」,一面跪地用娟子仔細的替她擦拭裙子上的茶漬,再收拾一地碎片。 皇上本就心煩,又聽見這麼一陣響支,即使是對著一向疼寵有加的慶貴妃亦是失了耐心,雖是沒有直接斥責她,卻遷怒的將手中的茶杯一下子砸到那跪地收拾茶杯碎片的宮女身上,罵道,「連個茶水都伺候不好,還留著你們幹什麼,拖下去!拖下去!」 立時有太監悄無聲息的進來,架著那個不斷哭喊求饒的小宮女出去了,整個毓安廳重又回復了一片寂靜。慶貴妃依舊怔怔坐著,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像是對方才的事情渾然未覺一樣。她的貼身婢女寶胭被她這個樣子嚇到,也顧不得會不會被皇上責罰了,語帶擔憂的輕聲問道,「娘娘,娘娘你沒事吧?」 慶妃娘娘卻依舊如同聞所未聞一樣,臉色蒼白,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隱隱發抖,過了好半天,她才哆嗦著嘴唇,喃喃自語道,「幸好他們不知道皇上忌口,幸好他們不知道皇上忌口……」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