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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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自幼拜師名家,又肯苦練,一招一式,無不精妙絕倫、飄逸靈動,看上去真是蛟若驚龍。而秦昭的劍法則要簡單得多,沒有任何花哨漂亮的動作,劍勢沉穩、幹淨利落,卻常常一發制人。兩人都是用劍的好手,一時之間,「茂陵」與「湛盧」難分伯仲,圍觀的將士們的神情中,都帶著了驚歎與欽佩之意。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圍觀眾人無法抑制的一聲低呼,瀲的「湛盧」刺入了秦昭的左臂,而「茂陵」的劍鋒,卻已經直指瀲的咽喉。瀲一怔,而秦昭已慢慢收回了劍。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提步小跑而去。 南承曜並沒有攔我,而我在撲入庭院的時候便聽到瀲乾脆清朗的聲音,「是我輸了。」 秦昭隨意地扯下衣角裹住了自己肩上的傷口,不帶任何驕矜地開口道:「你只是缺少實戰經驗,與劍法高低無關。」 瀲的面上絲毫不見懊惱,倒是隱隱現出幾分暢快之色,他的聲音再度清朗地響起,「輸了便是輸了,沒什麼好說的。我本該就此打住的,但現在我必須要找到我姐姐,得罪之處,慕容瀲稍後再來請罪。」一邊說著,一邊重提「湛盧」欲往裡面沖。 我連忙出聲喚道:「慕容瀲。」他聽到我的聲音,猛然轉頭,見到一身男裝打扮的我之後,先是愣了下,隨即朗聲而笑,原本緊繃的神情也慢慢地放鬆了。 「笑什麼,還不下馬過來,看看你闖的禍,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我本是故意沉著臉佯裝生氣的,卻在見到他滿身的風塵和麵上掩藏不住的疲憊後,心一軟,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他會這麼千里迢迢地趕來,會這麼不管不顧地硬闖鄴城官衙,全都是因為擔心我。 他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才徹底放鬆了神情,笑道:「還好,你沒出什麼事,那我也就不計較快馬加鞭地趕這幾個晝夜了。」 我看他半晌,終是什麼也沒說,握了他的手輕語道:「走吧,我先帶你去見殿下。」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面色怔然,「姐,你先等我片刻。」 我不解,他卻已經松了我的手回身向秦昭走去,自腰間掏出一個小瓷瓶拋給了秦昭,朗聲道:「這是紫玉青茯膏,上好的傷藥,若非你手下留情,原該是我用的。」秦昭握著青花瓷瓶,倒也不作態推辭,只淡淡地抱拳一謝。兩人眼中,都有英雄相惜的光芒在隱約閃動。 瀲見他收下,一笑,又舉止瀟灑地舉步往府衙門外走去,徑直行到一個臂上淌血的人身邊,鄭重其事地抱拳行禮。 我認得那人,正是那天在鄴城官衙門外攔住我和疏影的那個守衛,不由得心一沉,立時間就明白了:他的傷多半是阻攔瀲時,被這個小魔王揮馬鞭所傷的。 只聽得瀲正心誠意地開口道:「這位大哥,方才是因為我掛念家姐安危,性子急怒了些,也沒多想才硬闖的,因此傷了你。既然你不肯打還回來,我卻不能安心,這就自傷一鞭,以此謝罪!」話音未落,他已經舉右臂揚起馬鞭,毫不遲疑地狠狠揮在自己的左臂上,不留任何回旋的餘地,與那名守衛的傷處如出一轍,只怕還要更重些。 我一聲驚呼,心疼不已,卻當下不看他的傷,力持平靜地上前對那守衛微笑,「今日之事,還望這位大哥不要與他計較,多擔當些。」 那守衛見了我的面容正兀自疑惑,忽而恭敬地對著我的身後行禮道:「三殿下,秦將軍。」 我回頭,示意瀲上前同南承曜行禮。我知道因為我的緣故,他對南承曜始終是頗有微詞,不過眼下大概是由於自知理虧,他很乾脆地就上前對南承曜行禮,「見過三殿下。慕容瀲此次擅闖禁地,情知有過,願受處罰。」 南承曜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治下向來賞罰分明,你雖不是我的屬下,但卻壞了軍紀,縱然是我妻弟,亦不能免罰。」 瀲聽了,連眉都沒皺一下,幹脆利落地答道:「這個是自然,甘願任殿下處罰,慕容瀲當絕無二話。」 南承曜看著他,依舊是淡淡開口,「如今北胡進犯,我南朝勇士無不浴血奮戰。最後決戰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然而面對北胡傾全國之力的一戰,我們的人手仍有欠缺。瀲弟是慕容丞相的愛子,我若罰你去衝鋒陷陣,不知丞相可會有異議?」 瀲的面上已有藏不住的興奮之態,卻仍能舉止從容地抱拳朗聲應道:「為國效力,本是男兒之責,父親只會感謝殿下肯給我這個機會。況且殿下以皇子之尊,尚且身先士卒,慕容瀲又有何理由不披甲上陣,與我南朝諸位勇士共抗北蠻呢?」 南承曜點頭,「你一無軍功;二無實戰經驗,我只能安排你從位階最低的兵士做起,否則不足以服眾。自然,這也是最危險的位置,是真真正正地衝鋒陷陣。不知,你可願意?」 瀲面色莊重,單膝跪下抱拳道:「慕容瀲在此領命,誓破北蠻!」 南承曜的眸光中微帶贊許,轉頭去問身旁的秦昭,「就把他編到你的麾下,你看如何?」 秦昭聞言,遂抬眼向瀲看去,正與瀲上揚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彼此皆相視一笑。一人爽朗暢快,長久維持;一人明澈淡然,轉瞬即逝。 秦昭側眸,對南承曜正色應道:「謝殿下,得此一人,秦昭求之不得。破虜之日,將指日可待。」 南承曜留在院內聽秦昭彙報,我則帶著瀲先進了屋,邊幫他左臂的傷處上藥,邊淡淡道: 「你就這麼什麼也不管地跑到鄴城,上京那邊可怎麼辦?」 我用的藥,是傷藥中藥性最霸道的天心脈絡散,原本他只是皮肉傷,尋常性溫的傷藥是完全可以應付的,但是我刻意想要讓他長點兒教訓,這天心脈絡散雖然見效奇佳,可用藥時,傷者的痛感是極大的。 我並沒有刻意放輕包紮的動作,因而他疼得齜牙咧嘴,但看到我刻意沉下的面容,所有抱怨卻只得重新壓了回去,小聲道:「我是先回上京交代好了,然後才能過來,你放心,我已經告訴家裡了,你是因為思夫心切,才千里迢迢去往漠北的。」 我要笑不笑地看他,「我在信裡交代你留在上京幫我善後,你就尋了這麼個好理由,思夫心切,騙誰呢,父母親要是信了你的鬼話,那才叫怪呢!」 他揚眉道:「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問來問去我就是這個話,他們再懷疑也不可能不偏幫自家女兒吧,所以對旁人都只是說你在別苑小住,出不了什麼問題的。既然有他們在上京頂著,我留著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過來尋你呢,省得日日在家瞎操心,噩夢都不知道做了幾回了。」 我忍不住心一軟,雖然仍是沉著臉,但語氣已經慢慢軟了下來,手上動作亦是不自覺地漸變輕柔,「少給自己開脫,你這次來,多半也是瞞著家裡的吧?」 他乾脆大方地點頭承認,「是,不過我留書了,跟你學的。」 我一時氣結,瞪他一眼,也不說話,只是用力將包紮好的繃帶打了個結。 「姐,你輕點兒……」 他疼得齜牙咧嘴地怪叫,我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現在知道疼了,先前逞英雄的時候呢?」 他當下噤聲,卻仍是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明明是你錯在先的,不聲不響地就騎了我的」逐風「跑出來,漠北那麼遠,一個女孩子家,你也敢!我原想著找到你後定要大發一頓脾氣的,萬沒料到,現在被訓的人反倒卻是我。」 我尚未答話,他已經笑著哄我道:「好姐姐,被你罵我也認了,只要你不生氣,就算打我兩下也可以。你不知道,我在家裡整日地夢見你,不是被馬賊捉了,就是出什麼事了,每次醒來,我都是一身冷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怎麼還能待得下去呢,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聽他如是說著,我本就已經軟下的心,當下再也撐不住了,一笑歎道:「你呀,真拿你沒辦法。」 見我笑了,他的神情方徹底放鬆,低頭看了看臂上的紗布,然後一仰頭,姿態閒適地靠到榻上:「你可算是笑了,我臂上的天心脈絡散的疼也算是沒白挨。」 我又好笑又好氣地看他:「原來你知道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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