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一四


  而南承曜似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回頭看我,懶懶笑道:「我記掛這張」驚濤「好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機會,王妃可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我纖指微抬,撫上琴弦,自然是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起了刻意爭勝的心思,但到了如今,卻也絲毫不敢再動隱藏實力的念頭,只求原原本本奏完此曲,不出錯,不丟了慕容家族的顏面便好。

  一個個的音符自我的指尖響起,最初,無可避免地有略微的凝澀,卻終於如幽澗泉水一般,慢慢流暢起來。

  我無法注意殿中眾人的神情,甚至無心去分辨自己的琴音,只是遵循本能一般,讓琴弦在指尖飛揚。待到最後一個顫音停止,我素指微收,一滴殷殷鮮血,便沿著指尖緩緩滑落到了琴面上。

  耳邊,似是聽到母親不敢置信的一聲驚呼,待我回神,整個大殿重回一片寂然,鴉雀無聲。我覺得,方才的那聲驚呼,不過是我的幻覺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仍是安靜得有些詭異,我回過頭去看母親,她的面色怔怔,並沒給我任何回應。於是,下意識地側眸去尋南承曜,他正定定地看著我,幽黑的眼中深不見底。

  我有些無措起來,恰這時,右前方傳來一陣孤零零的掌聲,打破了滿室的沉寂。我抬眼看去,太子的面上帶著絲溫和笑意,站起了身子,目帶贊許地看向我,輕輕鼓掌。

  就像是被他的掌聲驚醒一般,整個大殿,霎時間掌聲雷鳴,久久不曾停息。

  第九回 深夜憂心忡

  雖是再三推辭,皇上卻以一句「君無戲言」阻斷了我所有的話,當即命人將那張千金難求的「驚濤」古琴御賜與我。

  宴罷,眾皇子道別于紫荊宮門外,按例,當是恭送太子先行。

  太子與灩兒所乘坐的馬車駛過我與南承曜身邊之時,南承冕禮節性地掀起側簾溫和問道:「三弟,要不要到我府上小坐?」

  南承曜懶懶一笑,「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回府抱得軟玉溫香最為銷魂,太子殿下未免也太不解風情了。」

  南承冕笑了起來,「既然三弟這樣說,我也不便勉強,就不耽誤三弟的好時光了。」

  待回到王府,疏影猶自興奮不已,「小姐,你不知道,如今整個紫荊宮都傳遍了,都說你在清和殿上的那曲琴音簡直是人間仙樂呢!可惜我不能親耳聽到,不過想想也會知道,你彈琴的時候,那樣子該有多美,整個大殿上的人,恐怕都看呆了吧……」

  我忙笑著打斷她,「好了疏影,還不快幫我把妝卸了,折騰了一整天,我也累了。」

  心下卻是一歎,原想著安安分分過完今夜的,卻偏偏天不從人願,如果連主殿外的疏影都能描述得這般繪聲繪色的話,那想必,不出幾日,今日種種,必將添油加醋地傳遍上京。我想起了臨別時母親複雜的神色,顯然是有話想要對我說,卻終究是沒有機會。

  疏影一面幫我把竹節紋玉簪取了下來,一面仍是興奮地繼續追問:「小姐,你彈琴的時候三殿下也看到了吧,他怎麼說?」

  「殿下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那沒醉之前呢,總該會有所表示吧?」

  我笑,「你既然那麼想知道,不如明天親自去問他。」

  她可愛地縮了縮脖子,識相地住了口,我知道,她對於南承曜,雖是不記恨,卻或多或少是有些懼意的。

  沐浴完畢,我換上平日獨居閣中時最愛穿的素白軟紗,坐於窗前,任疏影在身後輕柔地梳理我濕漉漉的長髮。思緒,卻是禁不住地一直在回想著方才賞月宴上,南承曜的種種反常。

  宴會初始,他的刻意親昵,絕非一時興起捉弄我那麼簡單。而後我一曲琴音畢,他幽黑深邃的眼底沉沉,似是有晦暗光影一閃而逝,卻只不過是那麼一瞬,待我細看,他的唇邊重又勾起天高雲淡的淡漠笑意,依舊是那個翩然瀟灑的貴胄皇子。

  及至宴會結束,他已然醉了,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可是,只有我看到,他眼底的那絲清明冷漠。

  在馬車上,他始終閉目,不露一絲情緒。等到了王府,他方對我一笑,「王妃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他沒有下車的意思,言談之間更無半分醉意,我微笑著向他行禮告別,並不多問一句。門簾重又合上,隔住了他淡淡的注視。

  「小姐,頭髮也差不多幹了,早些睡吧。」疏影放下玉梳,一面往香爐裡灑了一把沉香屑一面說道,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點點頭,「也好。」

  方欲寬衣,忽而聽得門外響起一陣輕而急促的敲門聲,疏影訝異道:「會是誰呀,那些小丫鬟我早就讓她們睡下了呀,這會兒又沒見點燈也沒人通報的,我去看看吧。」

  她一面說著,一面往外間走去,揚聲問道:「誰在外面?」

  「奴婢尋雲,求見王妃。」

  我與疏影皆是一怔。

  我忙讓疏影開了門,夜色中,尋雲的面色難掩焦慮。

  她一向都是清持沉穩的,這樣形於外的情緒我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問道:「這麼晚了,姑娘有什麼事嗎?」

  她亦是顧不得禮數,開門見山地說道:「尋雲知道王妃精通醫理,不知能否請王妃帶上藥箱,這就隨尋雲走一趟?」

  疏影好奇地問:「府中有誰病了嗎?為什麼不請大夫呢?」

  尋雲面色略一躊躇,隨即極快地應對道:「是與我同一個房間的小丫頭,大概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正腹痛得厲害。天色那麼晚了,請大夫恐怕耽誤呢,這才前來勞煩王妃的。」

  「是逐雨嗎,可我回府的時候見她還好好的……」

  疏影一臉好奇地還欲再問什麼,我打斷了她,「好了疏影,快幫我把藥箱找來,免得耽誤了。」很快,疏影就把東西給我備齊了,並要隨我一同出門,我止住她,「你留在這兒吧。」

  「可是,小姐……」

  我笑了笑,「有尋雲姑娘在,難道你還擔心我會走丟了不成。再說了,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懂醫術這件事,所以你留在這裡,若有人再過來,你便說我睡下了。」

  尋雲面色難以察覺地一松,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只當作沒看見,淡淡一笑,率先出了門,她忙提著藥箱跟在我身後。

  待出了歸墨閣,我也不打算拐彎抹角,腳步未停,就直接開口問道:「殿下情況怎樣?」

  尋雲一驚,怔怔地看著我。

  我心內微歎,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能讓尋雲這般不顧規矩地夜闖我歸墨閣的,除了南承曜,還能有誰?只是,幾個時辰前還把酒言歡的南承曜,突然之間,又會出了什麼事?

  我見她不語,輕輕一歎,「尋雲姑娘,現在並無旁人,我也不過是想先瞭解個大概,以便到時候儘快應對,你無須對我隱瞞。」

  尋雲慌忙答道:「王妃誤會了,尋雲絕不敢對您有隱瞞之意,只是一時沒想到王妃會這麼問。」

  我沒有說話,而她停了片刻,閉目道:「殿下如今受了劍傷,在腰腹間,且並不輕。」

  我心內一頓,與她默默走了一段,才再開口問道:「為什麼找我?即便不方便宣宮裡的太醫,但這上京城內,總有你們信得過又醫術高明的大夫吧。」

  尋雲低垂眸光,輕聲應道:「是殿下的意思。」

  我不再說話,也沒時間深想,前方點點燈光,已到了傾天居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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