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我在心底極淡地笑了下,縱然記憶全無,可有些東西,還是深深地印在骨髓深處的。

  還記得初回相府的那些日子,母親請了宮廷命婦,重新教我禮儀樂理等事宜。原想著我隨蘇修緬閑雲野鶴一樣的生活,恣意慣了,再學這些繁瑣禮儀,斷是極為頭痛的。

  然而,我所表現的種種,卻讓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一個嬤嬤曾對母親感慨,就連天家公主,也不可能比這做得更好。其實,連我自己亦是驚訝的。

  那麼熟悉的感覺,根本無須刻意而為之,只需遵循身體最自然的反應,便能將一切都做到無可挑剔。

  所以,即便沒有記憶,我也能知道,我屬於這裡。

  過去三年,如同是經歷了一個優美的夢境,讓我識得許多的人和事,不再囤於一隅,能夠更加清醒淡定地面對世事。

  如今,人心的種種猜測,無需人多言,我仿佛天生懂得。

  而關於那些繁文縟節, 也更像是,在夢中,就做了一輩子那麼長。

  只需有人輕輕提點。

  第三回 歸甯聞舊夢

  三日後,便到了歸寧期。

  疏影默不作聲地為我挽上了青絲,本該愉悅的面上卻沒有半分喜色。

  我自然知道她的愁緒之因,卻不願她為我操心,於是笑著哄她,「你不是一直在掛念暗香嗎,就要能見到她了,怎麼反倒一臉的愁雲慘淡。」

  她咬了咬下唇,「小姐就這樣回去,老爺夫人不知該有多心疼。」

  我方欲寬慰她,話未出口,便被輕輕的敲門聲打斷,尋雲的聲音響在門外:「吉時將至,不知王妃準備好了沒有?」

  我示意疏影開門,然後隨尋雲向王府正門走去。

  王府門外,八抬金絲鸞鳳轎已早早地在候著的了,只是原該在轎前引導的馬駒,因為南承曜的缺席,自然也就沒有備。

  秦安向我恭身行禮道:「殿下吩咐,今日由老奴護送王妃歸甯。待到皇上龍體康泰,殿下會親自陪王妃至相府賠禮請安。」

  我淡淡一笑:「秦總管言重了。百行孝為先,三殿下留在宮中侍奉皇上本是天經地義,父親母親定會諒解。」

  秦安略略抬頭,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又恢復了一貫的平和。他吩咐轎夫開轎,並親自為我掀開了轎簾。

  禮樂聲奏響,轎子很快就起了,卻遲遲不見前行。

  我隱約聽見前方似有響聲,卻辨不真切,只能低聲詢問跟在轎旁的秦安:發生了什麼事。

  秦安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慕容小少爺過來了。」

  我一驚,顧不得其他,立刻掀開側邊轎簾,但見一人白衣勝雪,騎在馬上對我遙遙笑道:「二姐,我來接你回家。」

  我沉下聲音,「你胡鬧什麼?」

  他不在意地挑眉一笑,「想你了呀,等不及回家再見。」

  我看著笑得一臉無辜的瀲,剛要開口,一旁的秦安已經穩步上前對著他行禮道:「慕容小少爺的思親之情確實可以理解,可是這於制不合,還請小少爺先行回府,老奴隨後就將王妃送到。」

  瀲劍眉一揚,冷聲道:「大婚之夜丟下新婚妻子,成婚三日未曾露面,就連歸甯也要妻子獨自一人,難道這就是合制?」

  「聖上龍體違和,殿下亦是不得已……」

  「少跟我說不得已,」瀲冷笑著打斷秦安,「當我不知道嗎,就連太子也早在兩天前便回了自己府邸,皇上即便尚未完全康復,如今也絕無大礙,他南承曜放著新婚妻子不理,還待在宮中做什麼?」

  秦安面色未改,依舊平淡地開口,「聖命難違,還望王妃和小少爺見諒。」

  他雖是對著瀲在說話,言語間卻連帶提及了我,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開口道:「秦總管不必多說,慕容清明白。」

  轉眼看瀲,他的唇角已經重新勾起了滿不在意的弧度,「既然姐姐都能見諒,我還能說什麼,同樣,既然南承曜執意要做他的孝子,我又有什麼理由放過做賢弟的機會?」

  我心內苦笑,知道他脾氣上來,怎麼勸都是不管用的。依他桀驁的性子,即便是把整個三王府拆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正想著,他卻漸漸斂了笑,自馬背上看著秦安,一字一句地冷冷開口,「那就不勞秦總管大駕,至於姐姐,我自然會護送她回家。」

  秦安沒有作答,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依舊是眉目平和。

  按例,歸寧當日,該是由夫婿騎馬行于轎前一路引導的。於是瀲輕夾馬腹,緩緩策馬至我的轎旁,笑道:「走吧。」

  我看著他,有些無奈地回應,「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在這裡胡鬧,趕快回家去。」

  他挑了挑眉,把頭微側過來看我,笑道:「是了,我正要回家,條條大道,誰規定我不可以走這條的?」

  一路上,彼此都未開口,我也沒再掀轎簾,因為知道,他一直騎馬陪在我身邊,心底遂安定而溫暖。

  到了相府,父母並眾家人早已等在門外,我剛落轎,便有姨娘上前來為我掀起轎簾,而瀲亦瀟灑地下馬,大步上前,將手遞給了轎中的我。

  按禮制而言,新嫁娘歸甯時若是自行下轎是為不吉,這本該是由南承曜來完成的動作。

  停了幾秒,我的視線對上了瀲明亮柔和的眼,微微笑笑,依然將手輕搭上他剛毅的腕,緩步出轎。

  父親率著眾家人向我躬身行禮,在他彎腰的瞬間,我看見了他發心的銀絲,心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秦安親自指揮人將歸寧禮抬入府中,雖是默許了瀲的一路護送,他卻也堅持跟了過來。

  父親看向這些比禮制之規豐厚了許多的歸寧禮,對秦安淡而有禮地開口道謝。

  秦安恭敬地答話,又代南承曜解釋了一番,然後便隨府中婢女到西廳休息。

  我端著青釉瓷杯盈盈下拜,向父母奉茶。家禮行過,母親已經按捺不住地起身,一把將我摟進懷中,眸中淚光盈盈。

  父親亦是動容,他靜靜地看著我和母親相擁,半晌後才開口,「清兒,我們先出去了,你好好陪你母親說說話,她一直在掛念你。」

  父親既這樣說了,屋內一眾姨娘兄弟便都隨之告退,只留下了疏影碧芷等幾個貼身丫鬟。

  母親握了我的手,在貴妃椅上坐下,一直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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