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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圖佳已然昏厥倒地,隆科多單膝跪在狼藉一片的地上,低眉垂目,眸底似乎劃過了一抹複雜和慌亂。

  景寧虛脫,九死一生後一陣力竭昏眩。她勉強睜開眼皮,費勁地看了隆科多一眼,須臾,似乎抬起手想說什麼,卻未等開口,半個身子就委頓於地。

  隆科多一驚,慌忙上前一步,卻不能去扶她。

  外面的雨,早停了。

  承禧殿內燈火通明,亮若白晝。太醫院所有的當值的御醫幾乎都被請來了長春/宮,李德全臉都嚇青了,招來胡德清一通絮絮叼叼,卻發現胡德清的臉色比起他來也好不了多少。都被狠狠嚇到了。

  太醫們忙了大半夜,總算是有驚無險。

  ——命,保住了。

  隆科多一直守在殿外,見太醫擦著額上的汗出來了,確定無事,心裡不由也松了一口氣。眼前,卻驀地又浮現了景寧臨昏迷前,看著他,嘴角那一閃而過的冷笑。

  §還朝

  景甯清醒過來時,已經是一日之後。

  呻吟著睜開眼,卻發現胸口很沉,卻是秋經伏在她身上低聲啜泣。費勁地動了動,秋靜感覺到她的氣息,猛地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滿是淚痕和血跡的臉,轉瞬,一把將她抱住。

  「主子,你嚇死奴婢了,嚇死奴婢了……」

  景寧被勒得生疼,輕咳了一下,卻牽動胸前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身上的衣裳已經換過了,嶄新的裡衣,連一絲血跡都沒有;內裡,小腹上的傷口也被密密實實地包紮了,額角上手腕上還有些瘀傷,動一動,蘇蘇麻麻的疼。

  「公主呢?」

  秋靜幫她做起來,拿了靠墊放在背後,「主子受傷之後,太皇太后那邊兒都驚動了,即刻就來了人將公主押回了南三所。據說,是看守的嬤嬤松了神,才讓公主僥倖脫身。」

  說罷,將桌上的燉蠱揭開,裡頭是大棗兒黑豆羹,熱了一遍又一遍,就備著等她醒。景寧倒也是真餓了,昏迷了一天一夜,身子虛得很,見秋靜端來一小碗熱粥,頓時狼吞虎嚥了起來。

  秋靜在一旁看著,一陣心酸,眼圈都紅了。主子素日都是端著的,哪時侯有過這麼種吃法。可倒也是可喜,別宮的娘娘們嬌嬌弱弱,得了點兒小病都要死要活的,如今主子受了那麼重的傷,胃口竟然還是好的。她要去燒香拜神,多謝神恩庇佑。

  將小半碗粥喝完了,出了一身汗,額角濕濕的,秋靜拿著浸了濕水的巾絹伺候她抹臉。景寧歎慰一聲,肚腸飽了,竟覺得小腹上的傷也不那麼疼了。

  之前秋靜稟報,也沒聽仔細,現下有了底氣,倒是生出了一份心思來。

  僥倖脫身……

  那南三所看守何其嚴密,慈甯宮遣去的都是心腹之人,深諳後宮手段,如何就能一時鬆懈,將人給看跑了!必定是個有足夠分量的人,使了銀子,動了人脈,費盡周折,才將那圖佳從南三所弄了出來。

  可弄出來了,也不藏到別處,也不放出宮去,偏要讓她四處亂跑——她是抓她現形的人,又是親自將她送到了南三所,圖佳若是懷恨在心,必定要來承禧殿找她報仇。想必,那私自救她之人,打的就是這借刀殺人的主意。

  可那圖佳口口聲聲要為他討命,這個「他」……

  「那個『假駙馬『最後有什麼消息麼?

  景寧忽然想起這麼個人來,雖說個倡優伶人,卻是圖佳多年的入幕之賓,據說,是拳養在建甯公主府邸裡。莫非,她就是為了那個人……

  秋靜轉眸想了想,卻是搖頭:「好像是送進大理寺嚴加看管起來了。倒是沒聽說給判罪了,或是殺了,大抵要等萬歲爺回來之後再定奪。」

  景寧點點頭。

  「是……隆科多大人救了主子。」秋靜見她沉吟不語,低低地補充了一句,「從主子昏迷,他一直就在殿外頭守著,後來走了,又回來了,現在大概還在外頭呢。」

  景寧一愣,半晌,蹙眉道:「還在外面!這成何體統,你快去趕走他!」

  一個內大臣,守在宮妃寢殿門口像什麼樣子!莫說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莫說他曾經救過她的命,宮規嚴苛,規定朝臣不得詔命一律不得私自會見妃嬪。這隆科多也是官場上的老人兒了,此刻若不是腦子進了水,就是想害她。

  這時,才看見門廊上那長身玉立的身影,徘徊不定,卻是執拗不去。

  秋靜一驚,趕忙將帳簾放下,走過去,微微薄嗔:「大人好生無禮,主子寢殿竟也敢私闖。」

  隆科多面色很難看,隱忍,倔強,卻是一掃衣擺,單跪在了門廊的地上:「當日,卑職來遲,讓甯主子受傷,請甯嬪主子恕罪。」

  來遲……

  是不得不來吧。

  隔著輕簾紗帳,景寧僅著裡衣靠在床上,隱隱約約勾勒出纖細孱弱的身段,長髮披肩的模樣,柔弱嬌憐,「大人辛苦了,臣妾這命所幸還是保住了,多謝大人費心。」

  她沒責怪他擅闖內室,更沒感激涕零地道謝,只輕啟朱唇,吐出了一句輕輕柔柔的話,含了一抹了然,一抹疏冷,更多的,是冷靜和犀利。

  隆科多驀地垂下頭,眸光複雜,久久地不答話。

  有那麼一瞬,他確實是不想來的,或者,遲那麼一點兒,就讓她死在圖佳公主的手裡。那這後宮,就又少了一個和妹妹爭寵的人。

  可她又不得顧及皇上臨行前對他的交代——「保她安然。」

  那夜,圖佳進承禧殿多久,他就站在雨裡頭多久,直到身上的官袍被雨水澆得濕透,腦海裡,還總是浮現那日在壽安宮內,她笑若春水般的模樣。

  皇上對她,似乎已經超出了以往對後宮妃嬪的敬,寵,更多的是,是眷顧。他看得懂那眼神,那是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眼神,不單單,是包含了寵愛……

  景寧見他不言語,眼神漸漸地冷了。擁著被衾,她側過頭,淡淡地道:「臣妾有傷在身,恕不便相送。大人走好。」

  隆科多怔了一下,如劍刃的唇抿的緊緊地,轉瞬,朝著床邊行了個禮,跪安告退。

  之後的幾天,不斷有妃嬪宮人來探望。太皇太后亦曾駕臨長春/宮,連著賞賜了好些補品,景寧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若不是身子不便,一定要起身謝恩才行。

  等皇上還朝,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消息是冬漠帶來的。當時景寧正睡著,秋靜用小銅箸兒撥弄著香爐,等點起來了,延期繚繞,淡淡的馨香,仿佛一朵奇葩靜靜綻放。

  冬漠走過去給她掖被子,見景寧動了動胳膊,知是醒了,便將簾帳挽起來,低聲稟報:「主子,皇上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太和殿那邊兒會見群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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