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出奇的靜。

  就璉素日裡的花香鳥語都聽不見了。滿院的菊花,或白蕊或黃蕊的金盞花瓣,絕望熱烈地盤放著,濃郁香陣,就連那花下土壤都沾染了一絲絲的香氣。

  圖佳站在院子裡頭等,半晌,卻不見有人出來。

  駐足翹首的瞬間,忽聞轎子裡傳出了一個細膩磁性的嗓音,「公主為何這麼久?」

  圖佳早就不耐,更聽不得旁人念叼,不由得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發覺他人在轎子裡,看不見,於是走過去,隔著窗幔低聲道:「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了。其他的,本官心裡有數,待會兒等人來了,只管當你的啞巴額駙,別給本官弄砸了。」

  轎子裡的人沉默了一下,半晌,悶悶地道:「知道了。」

  這時候蘇嘛拉姑再次從寢殿走了出來,一邊一個伺候的丫鬟,笑臉相迎:「公主額駙塊些裡頭請吧。」

  說罷,就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左一右的兩個侍婢極乖巧地走上前,欲要從轎子裡頭將額駙扶出來,圖佳忙上前攔了一下,「額駙起了疹子,本宮來吧,別嚇壞了你們。」

  說罷,輕咳了兩聲,慢慢掀開那轎簾;

  也不待人攙扶,裡頭那個身材頎長的男子就起身,走了出來。

  ——罩布裹頭,大半張臉都藏在褐色的陰影裡,只露出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眼形似若桃花,纖長眉睫,眼神似醉非醉,朦朧若秋波蕩漾。

  宮婢們看得失了神,蘇嘛拉姑仔細端詳了一陣,笑道:「久不見額駙,要不是這雙眼睛,老奴都有些認不出來了。公主和額駙趕塊進去吧,別讓王子等久了。」

  慈寧官內,繚繞了滿室熏香。

  剛進門,就看見那張雙面繡屏風橫在寶椅前,白紗緞的料子,陽光透出屏風上花繡,落了一地斑斑駁駁的陰影;屏風後的人端坐在燙金閃緞的軟席上,圖佳定晴看去,只瞧見一抹明黃宮裝的身影,朦朦朧朧的,也看不真切。

  「佳兒,給皇額娘請安。」

  她斂身下拜,心裡卻止不住地往外冒猜忌。雖說外臣不得直面宮妃,可往日裡太皇太后朝見大臣也是不用屏風阻隔的,怎麼此番,規矩還反倒多了……

  屏風內的人擺了擺手,似示意她起身,隨後有侍婢奉上新茶。

  圖佳抬眼一看,是瑛華,心裡稍安,連著與額駙交換了個神色。「皇額娘特地召見佳兒進宮來見您,怎麼還擋著個屏風呢……」

  屏風後的人依然沒答話,倒是瑛華陪著笑臉,道:「主子這兩天著了風寒,嗓子煙得很,怕傳染給了額駙,病上加病,可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也染了風寒……

  圖佳疑窶地抬眼,又想起前幾日從太醫院得來的消息,倒也屬實,可怎麼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皇祖母,佳兒這兒倒有個方子,對風寒之證最管用了,佳兒這就拿給您。」圖佳說著,端著的茶杯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欲往屏風裡頭走,卻被瑛華一把攔下了。

  屏風內,傳出一聲咳嗽。

  半晌,一個女音悠悠地響起:「將這屏風撤了吧。」

  話音未落,就即刻有婢女上前將那白紗緞山水屏風撤了,隨著陽光一點一點地流瀉進去,陰翳在陰影裡的那人漸漸地露出了真容。

  ——「是你!」

  仿佛有一桶雪兜頭澆下,圖佳瞪圓了眼睛,赫然發現,那寶椅上端坐著的竟是個年輕的女子。

  「怎麼會是你?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戲弄本官,簡直放肆!」圖佳用氣得哆嗦地手去指那宮裝而人,肩膀直顫,那渾身冒出的不是寒氣卻是怒氣。

  那士子緩緩走下紅氈高階,身上還穿著太皇太后的龍鳳錦緞常服,寬鬆的袍子不合身,卻顯得腰段纖細盈弱。

  「給公主見禮。」

  「不用了,」圖佳眼角甩出一道冷颼颼地寒光,「聽著本宮一口一個『皇額娘』的叫著,居然也能心安理得地在裡頭坐著。你可真好定力啊!寧、貴、嬪。

  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從嘴裡擠出來的。圖佳盯著她,扯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本宮就是再不濟,也知道皇額娘絕不會隔著個屏風召見本宮和額駙。倒是你裝神弄鬼地躲在裡頭,是想看本宮笑話哪,還是揣著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

  難聽的咒駡,堆砌了強硬的氣勢,卻是外強中乾,不堪一擊。

  景寧也不惱,臉上沒有一絲得意之色,更沒有被撞見的尷尬,只用一種很平靜的眼神看她,那眼神平靜得讓人發麻,就像是看著兀自掙扎的困獸。

  「公主,臣妾在此恭候您和額駙多時了。」

  圖佳的臉色終於變了,手一哆嗦,杯裡的茶撒出了一大半。

  她什麼意思?恭候……怎麼,難道真是像她想的,太皇太后特地將她和額駙召進宮,就是要趁著他們毫無防範,施行軟禁,毒殺——可不對,皇上不在官裡,慈甯宮裡尚沒有主事的人,單憑一個小小的貴嬪,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就要動她了?不說她沒這個資格,就算要動,拿什麼名頭動她!

  心中千回百轉,圖佳的臉色有幾分慌恐,幾分惱怒,忽然將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掉在地上,厲聲道:「烏雅口景甯,本宮警告你,莫要在本宮面前裝神弄鬼,你究竟將皇額娘怎麼了?」

  反咬一口的本事,圖佳是用慣的了。此刻信手拈來,卻不過是垂死掙扎

  「和碩恪純長公主圖佳,淫亂宮闈,並意欲對太皇太后不軌,犯上忤逆。奉太皇太后懿旨,將其關押至大理寺候審,」景寧緩緩地將以上的話說完了,才下了旨,「來呀,將這一干人等拿下。」

  話音未落,殿外,就即刻有全副武裝的侍衛沖進來;

  甲胄慳鏘,驚飛了院外閑落了一地的雀兒。

  圖佳驚愕地看著,局勢發展得太塊,塊得讓她來不及反應,可生死關頭,倒是驀地生出了淩厲的氣魄,「本宮是公主,看哪個敢動!」

  沒錯,她是公主,禦封的和碩恪純長公主。

  侍衛們被唬住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景寧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明媚的春光兜頭照下來,流瀉如波,在她的發端灑一抹煙籠光暈,「公主,還要讓臣妾把話說得更明白麼?」

  圖佳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半晌,杏眼回睜,眼毗欲裂,「好你個烏雅氏賤人,你信口雌黃誣陷本宮,看本宮不撕爛了你的嘴!」

  話音未落,作勢便要衝將上來。

  景寧沒有防備,卻也有秋靜和冬漠兩個手段利落的宮婢在身邊,圖佳的尖細的指甲尚未靠近,就被她二人一左一右地擒住雙肩,隨即往後一擰,整個人被架了起來。

  「公主,請注意你的身份。」

  天家之女,與生俱來的驕做。一寸一寸的高貴,也不過是由地位尊常堆砌而成;倘若端了那自負的資本,驕縱,刁蠻,頤指氣使,就等同于市井村姑的撒潑。

  圖佳狠狠地抬眸瞪她,似要生生要將那眼珠瞪出來,「烏雅氏的賤人,本宮早知道你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可你想定本宮的罪也找好由頭憑什麼說本官淫亂後官?」

  「就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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