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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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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寧點了點頭。 爾芳原是包衣出身,家中極為體面;可入宮幾年後,父兄獲罪被革了職,家眷一律入辛者庫,成了罪籍。她因選宮多年,又是從儲秀宮選懷恩殿的,索性才沒丟了差事。 可以菲卻沒有那樣的好命,年紀小,剛夠資格入宮,就成了罪臣之女。宮裡頭的規矩嚴苛,下五旗的辛者庫賤婢一概不能進宮伺候妃嬪。命好些的,就去行宮、王公府邸當牛做馬;命差的,便是去守陵寢,做雜役。 「當初,爾芳之所以一力將所有罪名承擔了下來,便是因為太皇太后答應她,讓以菲進宮來當侍婢。」景寧低下頭,緩緩道出始末,「她該是在慈甯宮的,可收一個沒經過教習的婢子,又太唐突了。」 以菲不是被選核進宮,不好直接放到鐘粹宮去,太皇太后也不想太虧待了她,索性安置到承禧殿來。一則景甯知曉其中緣由;再來,因為她也曾是被悉心調教出的宮婢,教習什麼都不懂的以菲,再合適不過。 「你沒與她講過前因後果?」他輕撫了撫她的發頂。 景寧搖頭,「沒有。」 她沒與她說過始末。也不會說。 她是爾芳拼盡生命也要眷顧的妹妹,所以她本是希望給她一個最簡單的身份,或許,在這宮裡頭,就可以過得平凡些。可正如榮貴人說過的,進了這宮,便沒有不相干的人…… 「可你今日又欠了朕一份人情,」他斂著黑眸,笑眯眯地看她,「要怎的謝朕?」 原本唏噓不已的心緒被他這麼一攪和,如紅爐點雪,徹底煙消雲散了;景寧笑了笑,又想起上一次他問同樣的話的時候,臉不禁就紅了紅,聳肩,打趣,「那就以身相許唄!」 「在這兒?」他故意曖昧地看著她。 她笑著從盤盞裡挑了一顆蜜餞兒,喂到他嘴裡,「皇上還是吃梅子吧!」 「很甜。」他煞有介事地咂咂嘴,黑眸流彩亮灼,伸手也撿了一顆梅子,湊近她的唇瓣,「要不你也嘗嘗?」 他是說一不二的九五至尊,在妃嬪面前一向保持著最優雅從容的氣度,恰到好處的寵,恰到好處的敬,從不曾做出如此讓人臉紅心跳的舉動。此刻,卻是浪蕩極了,就連素日清淡俊雅的笑,都帶了絲絲的魅惑風流。 那手,就在唇齒前橫著,景寧退也不是進也不是,面上尷尬,一著急,攥住了他的手腕: 「皇上,下人們都看著……」 她是宮妃,入了後宮,講究的是肅穆婦容、靜恭女德,除了床第之事,禦奉君主,從不敢媚上邀寬、以色侍君。因在先帝時期,董鄂一妃專寵後宮,結果釀成禍患,太皇太后慎以宮人美於色,便是薄於德;皇后素來也不喜冶豔女子,以至於後宮爭寵,一向不敢在情欲淫樂上面太過放肆。 她低聲央求,他卻一本正經地抿著唇,手指又湊近了些: 「朕的手可舉半天了,愛妃也不捧捧場……」 近在咫尺的梅子,都快貼在她唇瓣上了,景寧違逆不過,只得張開小嘴,飛快地將那梅咬了下來,吞入腹,連嚼都沒嚼。 「甜麼?」他促狹地看著她,深深黑眸,像是融進了春暖花開的瀲灩。 景寧頓時垮了臉,五官都擠到了一起,「酸的……」 酸得倒牙。 他「撲哧」一聲笑了,信手搓了搓她的發頂。他拿的,可是汁水最豐的那種青梅,不酸才怪。 這時,回廓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順著聲源看去,竟是李德全滿頭大汗地跑過來。 「萬歲爺,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景寧見他慌慌張張地往這兒跑,心裡就是咯噔一下。能讓一貫鎮定的李德全都著了慌,定是什麼要緊事兒,形勢嚴重的要緊事兒…… 果然,李德全蹬蹬蹬上了井亭,草草行了個禮,一手擦著汗道:「萬歲爺,皇后娘娘要臨盆了!」 赫合裡皇后要臨盆了,算算日子,也剛好是這個月。 此刻剛過了辰時,景寧陪著他趕到儲秀宮的時候,正看見太醫院的幾個院判焦頭爛額地聚在抄手遊廓內,急得團團轉。 之前,她猶豫著要不要跟來,畢竟皇后臨盆,皇上理當來探問,可若她也一同前往,似乎於理不合。但他似是著了慌,不由分說,就攥著她的手,大步往儲秀宮處走。 「情況怎麼樣了?」他讓李德全招來其中一個來問,臉上是少有的凝重。 孫院判顫顫巍巍,花白的鬍子,卻僅是天命之年,「回稟皇上,皇后娘娘她……有可能要難產。」 黑眸有一瞬的凝滯,轉瞬,他整個人都冷了下來,薄唇輕啟,一字比一字讓人冰寒徹骨,「務必保住皇后的命;同樣的,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皇后肚子裡的孩子。」 孫平是宮裡頭的老人兒,深諳其道,聽了他的話,瞳孔卻猛地縮了縮,顫抖著雙肩下拜,「老臣遵旨。」 太醫們平素給皇后娘娘診脈都極是保守,生怕出了什麼岔子,可有太皇太后的屬意在前,如今又有皇上的交代,放開手腳,倒也敢下針,敢用藥引了。 儲秀宮寢殿內,響起了一聲一聲淒厲的女子慘叫; 血腥味,從裡面絲絲縷縷地透出來,負責接生的嬤嬤們滿頭大汗,手上,衣襟上,裙面上,被血污染得浸透,還不斷催促著宮婢端熱水來。 這時,寢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篷頭垢面的婢子從裡頭跑了出來。她滿身滿臉都沾了血,一雙通紅的眼睛,臉上的妝都被哭花了。 「皇上,求您救救皇后娘娘,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再這麼下去,娘娘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奔過來的出塵,儲秀宮最得寵的一個宮婢,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朝他磕頭。 深邃的黑眸冷冽而幽晦,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地上的女子,仿佛在看一隻卑微的螻蟻,眼底,沒有一絲感情。明媚的陽光灑在那白衣錦緞上,泛起一抹刺眼的白,景寧卻感覺那是冷的,讓人生生地寒顫。 「大膽賤婢,竟敢衝撞聖言,還不快退下!」 李德全厲聲呵斥,轉身遞給左右一個眼色,立即有小太監上前將出塵強行拉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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