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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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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爾芳都收買了,若真想害她,不會單抖出些無中生有的事…… 景寧也笑,暗裡驚心她心思之深沉:「娘娘看得如此透徹,那臣妾就不拐彎抹角了。倘若,娘娘能施以援手,莫說是出著南三所,就算是將來晉封升遷,亦不是難事……」 仙蕊玩昧地看著景寧。 設局,拿髒,先是一悶棍,接下來再曉之以情,施捨恩惠;讓她明知是計,卻偏偏沒轍。太皇太后這一招,果真是高啊。 「本宮如今,還有的選擇麼……」她嘲諷地一笑。 「娘娘是明眼人,更是聰明如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直相信,娘娘會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外面的風勢依日猛烈,屋裡卻漸漸暖了起來。 早有內務府的人拿來粗料絹帛,從外頭將窗提密密匝匝地罩了兩層,雖透不進光來,卻極是保暖。想來,她還得在這兒關上個三四天,待太皇太后將事情「查清」了,才會放她出來。可有宮人們照料著,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待景寧將前因後果,機關牽引,一一與她囑託完了,便起身告辭;步行至門廊外仙蕊忽然從身後叫住了她。 「寧嬪為何如此篤定本官一定會插手?」 昏暗燭火,照亮了那張珠玉婉約的面龐,飽滿額角,皎皎如月。一雙纖度和儂的柔荑,交挽在雙膝上,也就是這雙手,親自紮制了那駭人的巫蠱娃娃。 她的確曾對皇后下手,也確實想要嫁禍栽贓,可一切機緣,卻都是由景寧一手安排誘導。是她,讓博爾濟吉特口兆雅將太皇太后懷疑東珠的消息帶給圖佳,再由圖佳轉連給了自己;是她,提供給自己一個嫁禍的最佳人選、最佳時機;也是她,使人將那宮外的料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了懷恩殿,再來大肆搜查,捉她一個百口莫辯。 可她如何那麼肯定,自己就一定會動心思…… 景寧知道仙蕊在想什麼,回眸,輕輕笑了笑:「太皇太后當初或許是懷疑圖佳公主在儲秀官做了手腳,可娘娘是個明哲保身的人,如果是公主的事,娘娘絕不會管。」 「耶你是想說,皇后嘔血,是本官自己的事!」 仙蕊哼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景寧不以為意,轉瞬,唇齒微啟,吐出了三個極輕極輕的字,頓時就讓仙蕊的臉色一片煞白: 「夾、竹、桃……」 誰道花無紅百日紫薇長放半年花。 赫舍裡皇后性子不好,不喜歡那些冶豔妖嬈的花草,唯獨對紫薇花情有獨鍾。 那儲秀官的二進院裡,栽滿了鬱鬱蔥蔥的紫薇花樹,夏秋時節,皇后最喜歡拿紫薇花泡澡,每次撒下不多的花瓣,香湯沐洛,極是暢然。可在那角落縫隙裡,卻參雜進了不多的夾竹桃,一樣的顏色,相似的花朵,卻是一種殺人的毒藥。 若是在沐浴時,參雜進了稍許的夾竹桃花瓣,一時三刻,不足以要人命,可日子久了,就會讓那身子愈漸衰弱,直至衰亡。 「皇后娘娘嘔血,不見得是夾竹桃直接誘發的,卻一定是推波助瀾後的結果。娘娘您不會擔心旁的,只擔心,一旦太皇太后徹查下去,免不得要將儲秀宮挖地三尺,到時候,若從那諸多紫薇花中揪出一兩朵異數來,恐怕未等皇后毒發,娘娘您就要先身首異處了。」 太皇太后也曾說,太醫確診,皇后身上的毒該是被什麼東西刺激誘發,長年累月,毒蔓延在了血液裡,一點一點累積成了不治之症。儘管,鈕祜祿皇貴妃也對赫舍裡皇后投了毒的,可那計量藥性,遠不及夾竹桃來得兇猛毒辣。 宮裡頭的人,公認純妃與皇后最是交好,可誰能想到,這裡頭竟藏著虛與委蛇、笑裡含刀的貓膩…… 「所以,你認定本宮必要將視線引到旁處,這才將鈕祜祿皇貴妃推出來,給本宮當箭靶!」仙蕊眯著眸,眼底含笑,卻是陰森冰冷,沒有一絲的感情。 景寧未語,點了點頭。 早在佟佳·仙蕊做巫蠱娃娃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知道了。也事先通知了承乾宮那邊兒的人。 爾芳,她是一早就找上的,從那對巫蠱娃娃流出懷恩殿,流進承乾宮,一切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而那素紋暗彩的布料,則是姜珥從宮外找進來,交給爾芳,再由她放進懷恩殿。 「可為什麼是皇貴妃?」仙蕊轉眸,忽然問得嘲弄。 「因為貴妃娘娘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紅人。」景寧如是道。 只有太皇太后懷疑的人,才是最適合的。而懷疑了,只有查的意向,卻沒有查的行動,則是因為那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紅人,即便有什麼,太皇太后為了保她,也會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屆時,事情平息了,自然不會再去徹查儲秀宮,也就不必擔心會發現夾竹桃。 景寧是這麼想的,所以她沒找旁人:佟佳·仙蕊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也沒嫁禍給旁人。 「你既然知道是本宮投毒,緣何不告訴給太皇太后……」仙蕊眸光閃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眼底暗藏了利刃鋒芒。 景甯鎮定若素,只扯唇,搖了搖頭,「臣妾之前不曾說,之後自然也不會說;只要……」 她頓了頓,見仙蕊的臉色好奇似的挑起眉,才又道,「只要事後,純妃娘娘不要記恨于臣妾,更不要記恨爾芳,那臣妾自然就會守口如瓶了……」 在宮裡邊兒,誰抓不住誰一星半點兒的秘密,單看如何利用,如何不傷其身。這夾竹桃的暗線,是早就埋下的,可也是純妃謀害在先,否則,也就沒了接下來一出一出的佈局。 將來等佟佳·仙蕊出了這南三所,自然要將今日之恨找補回來:她就此拆穿了她,便是要她知道,懷恩殿與承禧殿,就像是坐在了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倘若她對她有何損害,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場。 「既然寧貴嬪將話說到此,本宮自然是會答應的」,仙蕊笑得三分恣意,眸若星輝,夾雜著點點妖異芒刺,「可本宮再不想見到爾芳那賤人,若是寧貴嬪垂憐著,就將她鎖在承禧殿,否則……」 她沒將話說完,卻足矣。 要知道,在這宮裡頭,讓一個人不聲不響的消失,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再見爾芳的時候,是在承禧殿后的梅園裡。雪依然下得很大,滿天滿地的鵝毛大雪,飄飄灑灑,落在那胭脂花苞上,落在紅蕊花芯裡,薄薄的一層雪白。 景寧打著檀香木骨小傘,靜靜地站在花樹下,看著那宮婢裝的女子,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你到底還是來了。」 爾芳斂身,揖禮,「甯主子安好。」 景寧看著身前女子,眼神黯了一下,就在方才,她還在想她是不是不來了、是不是已經改變了主意。「你可想好了麼……」 她不確定地問。 爾芳沒有一瞬的猶豫,只輕輕地頷首,斂身再拜,「奴婢心意已決。請甯主子成全。」 景寧眸光閃了閃,忍不住再問:「你真的……想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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