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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當年,她下嫁平西王世子,世人都道是門當戶對的金玉良緣,可這呃駙實則只是制衡南疆與朝延的質子。質子也罷了,苟且愉安換得一時繁華,倒也值得。

  可,如今皇上要撤藩,南疆反了,額駙成了棄子,她呢?堂堂一個公主,卻要在夾縫中求生存麼……

  為什麼?

  仙蕊娥眉一凜,冷冷地道:「當今的太皇太后是什麼人,姑母恐怕比誰都清楚吧……她尚且不是武后,姑母自問,能有幾分太平公主的魄力,有幾分她那樣的勢力?」

  「可三藩的勢力也不容小覷,朝延這邊兒,看樣子也不像是……」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南疆再怎麼氣焰囂張,也不過是區區的前朝降將。」仙蕊打斷來了的話,眸中幾分不耐。

  她不喜歡事事言明。

  在這宮裡,她素來懶言,旁人只道她敦厚,卻不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進宮三年,她太清楚,若想在這宮闈內生存,每個人都需有一套手段,而她,寡言,就是她的手段。

  「姑母,朝延這邊兒不出兵,不是當真怕了,而是多方勢力斡旋的結果。而且,兄長看皇上的意思,早有對南疆用兵的心思,如今尋了由頭,豈會輕易放過?姑母若是想守住城西公主府,便應力勸額駙才是!」

  爭寵也罷,奪勢也罷,底線便是永不能觸動皇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她還沒有天真到以為,江山顛覆了,將來論功行賞會賞到自己的頭上!或許,她的父兄會被封蔭,可她呢?妃嬪一個,到時候,只有殉葬的下場……

  「那今晚的事……」

  「來了便來了,姑母只需切記,切莫鼓動額駙,切莫接近那烏雅的宮人!」

  圖佳走了。

  身後留下了一地橘色的光暈。

  仙蕊就站在那光暈裡,影子投在雪白的牆壁上,拉得老長:窗提上還堆積著殘雪,周圍的一層融化了,卻是一灘泥,肮髒,泥濘。

  仙蕊伸出手。

  沾了一點窗提上的泥,碾磨,輾轉,浸入了指縫裡。

  寧嬪,我不去惹你,你倒來算計我……那麼,便走著瞧……

  §棋高一著

  大年三十宮裡頭最熱鬧的一天。

  景寧起得比往常都早,秋靜伺候她梳洗打扮了,便有尚服局的宮人們送來了嶄新的宮裝。紅漆託盤裡,放置著翟鳥金彩繡吉服褂,是按著宮中妃嬪定制來的,冬漠使了銀子,將她們打發走,便轉手去取了暖霧手爐,用小火暑兒添了些炭。

  「主子,外面天寒,加一件披風吧!」秋靜拿來白狐襲大氅,一張素淨的臉上淡妝溶溶,發間插了一枚雪絨鈿子,顯得奉就清麗的容頗越發出塵。

  「換一件吧,大過年的,不好穿的太素淡。」景寧說罷,回身打開那紅木格子櫃,左右連巡,挑了一件彩繡滾橘絨鶴氅出來,淺淡繽紛的花色,簡單俏麗,很配那件吉服褂。

  「還是主子的眼光好!」

  景寧笑而不語,目光落在秋靜沉淡得有些蒼白的臉上,定了半晌,複又調開視線。

  「主子,時辰不早了,可要出門?」冬漠走過來,將暖爐和貂毛手操一並進到她手裡。

  景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點了點頭。路過秋靜身側的時候,伸手止住了她被要同行的腳步,輕聲道:「身子不爽,便留下來歇著吧,今日讓冬漠隨我去!」

  秋靜愕了愕,眸間閃過一抹複雜,轉瞬,用沉默代替了順從,輕步退了下去。

  卯時一刻,各宮妃嬪都要去甯壽殿給太皇太后請安。

  素幃小轎順著朱紅的牆壁一路走,過了雨花閣,就是西三所的隔殿:隔殿再往前不遠,甯壽殿成宏的殿宇便在眼前。

  冬漠一路隨行。

  丹陛下,已經停了好幾項幃轎,景寧被冬漠扶著從轎中出來,剛踏上臺階,就看見迎面走來的兩個宮裝女子,華彰錦裙,明豔動人。

  「妾拜見寧貴嬪,甯貴嬪萬福金安!」

  景甯走上前幾步,虛扶一下,笑道:「宣貴人和石常在無須多禮,快請起!

  宣青人名喚爾濟吉特口兆雅,是仁憲太后的嫡親之女,進宮幾年,一直未得升遷,至今還是個小小的貴人。景寧看著她明豔嬌娟的容貌,到底是讓皇上與皇太后的心結給耽誤了。

  因素知這兆雅性子不好,她故意慢了腳步,等身後姍姍而來的薑珥走近了,相視一笑,便款款踏進了甯壽殿正殿。

  寢殿內,熏了上好的蚰蜒香。

  裡頭早有妃嬪到了,皇貴妃鈕祜祿口東珠就坐在太皇太后下垂首的梨花木敞椅上,再往下是純妃、榮貴人和宜青人:惠青人納喇,芷珠抱著皇長子坐在另一側的暖炕上,蘇嬤嬤垂首正在一邊,正拿著蠻錢逞著繈褓裡的小皇子。

  「臣妾等,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萬福!」

  遲來的宮人們紛紛揖禮,太皇太后招了招手,及時有侍婢搬來敝椅。景甯就坐在榮貴人身側,見她目不轉晴地盯著惠貴人那邊,片刻不離她懷裡的小皇子。

  「過年了,大家難得湊到一起熱鬧熱鬧,不必拘著,說些趣事來,也讓我這老太婆與你們樂樂!」

  敬嬪將手中的暖盞放下,拿巾絹抹了抹嘴,笑著道:「太皇太后說的是,您老人平素也是清淨慣了,臣妾等又不敢來時時來打擾,若是您喜歡,就算不過年,眾位姐妹也樂意相聚在甯壽殿,就怕您到時候嫌我們煩了!」

  章佳口阿敏是宮人的老人,年紀最長,當年也算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在宮裡的這點幾分量,也就是在慈甯宮顯顯,換了別處,卻要對其他妃嬪點頭哈腰,儘量做到禮數周全。只因她家父兄是在貴院當值的清闈散官。

  「阿敏姐姐這話可是說到太皇太后心坎上了,」安貴人將懷裡帕子交給一側宮婢,片刻,便有包了一小撮的巴旦軎兒奉上,「只可惜皇后娘娘不在。多日不見怪想念的。」

  話畢,和常在石氏交換了個神色,具是心有戚戚焉。

  自從赫台裡皇后懷孕五個月以來,一直深居簡出呆在儲秀宮養胎,不常出席宮宴,也甚少見外人。這宮裡頭大大小小的事,自然就落在了東珠的頭上,李芳沁是不服的,可暫時少了皇后的照應,做什麼都要收斂些。

  索性,她無時無刻不將皇后掛在嘴邊上,生怕旁人不知她與儲秀宮關係親密。

  「主子,絹花和絲絛都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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