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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鳳眸笑意溫吞,太皇太后擺了擺手,「今晚燈會,大家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就不必拘著了,快過來哀家這邊裡賞燈!」

  眾妃嬪承旨,在臺階上按品階站好了,錯落有致,嬌顏彤彤,映著闌珊的燈火,顯出了一分姹紫嫣紅來,到底將影壁一側的閏閣千金比了下去。

  景寧也站在這鶯鶯燕燕中,一襲雪鍛淺花宮裝也不出奇,行了禮,便跟著眾人往上走,正與鄭太嬪身側的圖佳公主擦身而過。

  「這位,便是寧貴嬪麼?」

  圖佳側眸,笑著看向她,景寧不妨被叫住,身子一定,即刻回眸行禮,「臣妾參見恪純長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圖佳伸手虛扶一下,然後,端詳著景寧的模樣,彎了唇角,「綺顏月貌,花柔玉軟,難怪會讓皇上破格晉封,本宮看著也是好生喜歡。」

  讚賞的話,立時引來了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景寧擻擻抬眼,正對上圖佳真誠的笑顏。這位圖佳格格是太皇太后跟前很吃得開的一位皇女,又是皇上的姑母,從沒將宮中妃嬪放在眼裡過,此刻,特地點出了她來,不是與自己示好,便是要設計她了。

  「臣妾蒲柳之姿,公主謬贊了!」

  她並不想與她交好,更不敢得罪了她,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看寧貴嬪這話說的,」圖佳捂唇輕笑,描金杏眸彎彎,一併挽起了她的手,「本宮見過的宮人不少,可像寧貴嬪這麼謙恭本份的,可是不多,寧貴嬪將來,可是前連無量啊!」

  她越說越輕,最後更是湊到了景寧耳畔,旁人看去,甚是親昵;而景寧剛度幸她最後那句,未被第三個人聽去。

  「姑母不看燈,倒是拉著朕的愛妃看個不停,莫不是她比這花燈還好看?」

  如霧般磁性好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不知何時,他競走了下來。彩燈璀璨中,他唇角微揚,噙著一抹清淡的笑,不知是看著圖佳還是景寧。

  「這燈嘛,年年都有,可這人卻是比燈還好看,要不,怎的連皇上也引了過來呢?」圖佳眼中笑意漸深,輕輕一推,便將景寧給送了過去。

  景寧正在愣神的當口,不防被推了一下,右腳與臺階一錯,險些摔倒;好在圖佳的力道不大,往前一傾,堪堪可以站住——

  可下一刻,身子一旋,卻被他樓進了懷裡。

  「早就看見你了……」極輕極輕的聲音,輕吐在她凍得微紅的耳際,蘇蘇麻麻的癢。景寧臻首輕抬,眸裡台了一抹莫名,看見她?何時……

  「姑母這話說得倒是不錯,」薄唇如雪,呵出的氣都化作了白霧,他攬在她腰上的手箍得越發緊,不讓她掙脫了去,「多日不見,姑母依然端雅如靜,倒是更甚從前了!」

  圖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捂唇輕笑,「看皇上說的,本宮可是老了,怎能與這些二^少士相比!可本宮倒是聽說,最近這官裡出了一位妙人兒,讓皇上一見傾心,莫不是皇上懷裡這位?」

  「姑母取笑了!」

  在言辭上他何時讓人占過上風,此刻莞爾一笑,到真像是默認了。

  景寧急急抬眼,正捕捉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當下便明白了幾分。

  「公主才是這宮裡頭的妙人兒,就是那璀璨燈火,在公主面前都失了顏色,臣妾可是自愧弗如呢……」貝齒輕咬,她笑意盈盈地伸出纖長玉指,故作攀著他的腰身,實則在那最軟的一處,狠掐了一把。他吃痛地微松了手,景寧便趁著他愣神的當兒,掙脫了出來。

  殿前賞花燈,很精妙的一個局。

  不僅是做給圖佳公主看,同樣做給眾多閏閣千金。三年一次的選秀未到,三藩之亂迫在眉睫,他豈會讓不相干的女子進宮來攪局。而圖佳公主與她示好,不過是想借她來討好他。旁人自作聰明,他卻早已洞若觀火,乾脆用行動坐實公主的想法。這樣以來,圖佳才會果真與自己親近,諸多不宜與外人道之事,自然也好來與她說,甚至,是為額駙求情。

  他的算盤打得精准,可她卻不想作箭靶。

  他有一瞬的驚愕,不想一向謹小慎微的她竟然反抗,但轉瞬,唇角噙著一抹戲謔的笑,他索性挽住她纖細的皓腕,另一隻手攬上她的肩。

  「朕這愛妃面皮薄得很,姑母不過是取笑幾句,便掛不住了!」

  「本官看,皇上可是愛枉7寧貴嫉這份枉然嬌羞!」

  圖佳公主含笑的杏眸轉到景寧的臉上,一盼一顧皆是暖昧,景寧則陪著笑,並不接口,卻感覺到腦後一陣冷颼颼的涼。

  「別動,」搭在她肩上的手暗暗使力,不讓她掙脫,「敢壞朕的好事,可不饒你!」

  耳畔,聲音輕似雲煙;景寧轉眸,正迎上他笑意深深的眸,那眸深邃犀利,卻隱約著一抹柔,碎在寒冰月華里的柔。

  「皇上想讓那八煙嬌知難而退,卻不知碎了一地芳心,都算到臣妾的頭上,臣妾才不做那冤大頭!」她的聲音亦是極輕極輕的,唯有他二人能聽見,卻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今日在場的閏閣千金,指不定哪位日後就會進宮,犯不著此時就成為眾矢之的;更何況,此劉東西六官妃嬪皆在場,哪個她惹也不起。過了今晚,他靜等魚兒上鉤,但她卻要面對整個後官的敵視。光是那三千粉黛一人一句的冷嘲熱諷,就足以將她淹死。

  「愛妃素日恭順沉靜,此刻卻是露了真性,朕是該高興呢,還是該懊惱被你蒙蔽了眼睛!」他伸出手,輕刮了一下她尖悄的鼻子,眸間戲謔,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景寧也不急,左腳踏空,整個人往下落了一個臺階,很自然地脫離了他的懷抱,「燈不迷人,人自醉,皇上醉了!」

  滿眸燈火,襯得她唇瓣似霞:

  他抱著雙臂,一襲純白螭龍錦袍,衣袂翻飛入雲,笑著睨她,「朕是醉了,不過是為你而醉,愛妃要如何自責……」

  又是愛妃……景寧唇角輕抿,漫染了一抹胭脂嬌豔,轉了身,回眸看向身後正注視著自己的圖佳,難得的,面含赧然,發了嬌嗔。

  「皇上拿臣妾尋開心,公主可要為臣妾做主!」

  聲音一出,連自己都禁不住寒了一下,可圖佳卻笑得開懷,低了嗓音,湊到她身畔,道:「皇上可不是對什麼人都這麼上心的,寧貴嬪好福氣呢!」

  「公主謬贊了,」她心鹿不以為然,面上卻越發正兒八經,拉著圖佳的手,越發討好了起來,「公主芳姿,臣妾仰幕久已,若是得空,不若何時去承禧殿坐坐?」

  圖佳正有此意,見她笑靨親和,忙點頭贊同,「本官正要在宮中小住幾日,若是寧貴嬪不嫌棄,本宮自是要去叼擾的……」

  「那賤妾便在承禧殿恭候公主大駕……」

  殿前廣場裡的燈還未熄,抄手遊廊裡的福晉和內命婦便陸續離了官。本來是要鬧一夜的,可太皇太后禁不住困倦,早早就回了慈寧官;妃嬪們覺得無趣,又讓一個寧嬪搶了風頭,都不願在寒風裡裡巴巴的站著,紛紛離去。其他人,便是回府的回府,回官的回官。

  乾清官前,唯有一片璀璨的花燈,光暈斑駁,輾轉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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