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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宜貴人這話對也不對,皇后娘娘懷胎辛苦,卻是應該出來走走的。」榮貴人的聲音微揚,仿佛珠落玉盤,靈脆中帶了三分喜氣,倒是比往日盛氣淩人的模樣多了幾分嬌俏。

  皇后因著懷孕,臉龐雖略顯腫脹倒也珠圓玉潤,纖細修長的手指上染了丹桂豆蔻,甚是華美豔麗,「仙蕊妹妹最近也不常出來走動,本宮今日見著,氣色可不是太好,回頭讓御醫給你瞧瞧!」

  佟佳·仙蕊與赫舍裡皇后的關係最好,一個素來懶言,一個跋扈狹隘,其他妃嬪皆是讓著皇后,唯有純妃時常會去儲秀宮走走,敦厚的性子,加上似乎對中宮又沒什麼威脅,皇后待她甚好。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臣妾身子並無大礙。」

  片語而言,一如既往地恭順端和,嗓音綿軟,少了塞外女兒的落拓,多了幾分江南水鄉的輕吟淺唱。

  若不是之前看過太皇太后給她的手書,景寧大抵也會覺得這個純妃娘娘合該是甚好相處。可畢竟宮闈可怖,人心莫測,佟佳氏的人似乎沒有一個好相與的,這個純妃也應不似表面看去那般敦厚純良。於是看著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若有所思。

  這時,前方傳來太皇太后溫吞吞的聲音,是在招呼自己,「寧嬪怎麼坐得那麼遠,快到哀家身邊來,有日子不見你,倒是怪想念的……」

  太皇太后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身上出格的裝束,只當她是照例請安,見她坐得遠,便招呼她過去,惹來其他妃嬪的豔羨和嫉妒。

  「甯姐姐這身衣裳可真是漂亮,內務府的宮人也太偏心,瞧我這身上穿的如此陳色。」

  未等景寧落座,那邊的聲音便響起。梨渦清淺,笑靨如花,卻是人比花嬌,正是安貴人李氏。她最早入宮,原是宮中女官,卻比其他貴人身份都低,衣料最簡,坐得最遠,一看便是沒什麼地位。平素深居簡出,低調少言,此時卻不知緣何冒了頭。方才她喚自己「姐姐」,倒讓景寧頗為汗顏。

  李芳沁的話,成功地將大家的目光引到景寧的旗裝上。

  頓時一陣唏噓。

  皇后的臉色沉了沉,未有言辭,倒是宜貴人郭絡羅·桑榆閑閑地開了口,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沁兒姐姐有所不知,人家寧嬪可是新晉的宮人,比我們自然得突出一些,否則,怎麼讓皇上瞧見呢!」說罷,她嫣然一笑,雖不是冷嘲卻是熱諷,她在說景寧故作花枝招展,魅惑君心。

  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景甯依然沒接口,似無言辯駁,實則在等著其他人繼續落井下石。

  不料,同為嬪的章佳氏輕輕地道:「阿榆也說甯妹妹是新晉宮人,料想不周也在情理之中,皇后娘娘大度仁慈,怎會怪罪。」

  這敬嬪章佳·阿敏原也是宮中司賬女官,與安貴人同為四司之一,年紀最大,雖然在後宮沒什麼地位,說話卻是占分量的。景寧聽她為自己說話,不禁微微側目,正對上她的一雙笑眼似水融冰,看著自己和善地笑。

  「敬嬪這話說的,就算本宮想要責怪,也不能責怪了不是……」久未開口的赫舍裡皇后懶懶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指尖微翹,尖巧的水晶指甲映著晨曦光暈,泛著華彩光波。

  「皇后娘娘莫怪,阿敏姐姐也是好心,誰不知宮裡最心善的就是敬嬪,誰犯了錯,都要偏幫的。」

  落井下石是宮中女子最擅長的,宣貴人說得巧妙連環,不僅責怪了敬嬪,也打壓了景寧。這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子與純妃都是皇上的表姊妹,可如今還是個小小的貴人,怕不僅是性子不討喜的關係……

  敬嬪一時語塞,臉色微微有些訕訕。

  眼前,這般妝容如花的女子,恰到好處的笑靨,恰到好處的對答,端莊的旗髻頭正,珠玉流蘇搖曳下的,卻是各自不同的芙蓉面、迷離眼。

  這麼看來,安貴人李芳沁該是皇后那邊的,否則即便想要挑起事端,也不會膽敢先開言。宜貴人雖不見得向著她,卻也不像是皇后一派。她可沒錯過郭絡羅·桑榆與純妃佟佳·仙蕊交換的眼色。那麼,敬嬪呢,宣貴人呢……

  幫腔的,或許是親信,可求情的,也不一定就是對頭。誰知道,這敬嬪是不是事先與儲秀宮的人通了氣,故意來一出倒戈。

  「就一件衣裳,也至於讓你們說這麼半天!瞧人家景寧,從頭至尾都沒有辯駁一句,你們啊,可要好好學學。」沉默半晌,赫舍裡皇后複又開言,卻是出乎眾妃嬪的預料。

  皇后娘娘何時對這烏雅氏的宮人這麼親近了?不但直呼其名,還為她說話……

  「娘娘謬贊了,景寧今日裝束不宜卻是不該,景甯多謝娘娘體恤。」皇后給她臺階,她必要投桃報李,哪怕,今日紛爭就是出自皇后的手筆。

  「是啊,是啊,甯妹妹是新晉宮人,不知禮亦是無怪。」

  「還是皇后娘娘教誨得是,寧嬪這般進退得宜,我等定要好好學學。」

  風向變了,識時務的人自然也跟著轉。

  很快,方才還藉故挑錯的妃嬪們紛紛恭維起了景寧的好處,溢美之詞也好,酸文假醋也罷,總之誰也不願被落下,反正都是看皇后娘娘的臉色。

  「姐姐們過謙了,妹妹才是初來乍到,承蒙太皇太后、皇太后不棄,承蒙皇后娘娘恩典,妹妹多謝姐姐們擔待。」

  「你們都是這宮裡的人,共為姐妹,自然要相互擔待,宮闈才會升平。」太皇太后適時地看過來,說罷,笑著看了一眼身側的仁憲太后博爾濟吉特·清如,清如回給她一個會心的微笑,「皇后是這一宮之主,如今懷孕辛苦,其他妃嬪共相輔佐,更要一片和樂才是。」

  「臣妾等謹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眾妃嬪起身遵旨。

  閒話多時,太皇太后倦了。

  眾妃嬪本要在慈甯宮用午膳,卻因皇后突然害喜孕吐,作罷。

  鈕祜祿皇貴妃帶領眾人告退,唯有景寧,坐著轎子出了慈寧門,在隆福門繞了一圈,又折回了慈甯宮。這宮裡耳目甚多,景寧卻偏又從正門進入,來往宮婢太監見了她紛紛行禮,想來,不消半個時辰,太皇太后獨自召見她的消息就會傳遍東西六宮。

  照例,又是蘇嬤嬤在門口等她。

  景寧邁進門檻,恰好與仁憲皇太后擦身而過。

  「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免禮。」

  景寧抬首,正對上博爾濟吉特·清如微笑如水的目光,溫靜慈和,就像那徜徉在明月柔波中的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進了人的心裡。

  「身子好些了嗎?」

  景寧微怔,她幾日前拆了惠貴人的信,誤中了讓人昏聵的毒,除了皇上和幾個近侍,旁人絕對不會知道,為何皇太后她……

  「你眼角餘痕未消。」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博爾濟吉特·清如緩聲道。

  景寧下意識地撫上眼下尚腫的肌膚,青紫色淡痕,確實是餘毒未消的症狀。早上還讓秋靜給她撲了厚厚的脂粉,堪堪掩住幾分,旁人不細瞧,該是看不出異常,不想還是逃不過皇太后的眼睛。

  「臣妾還未謝太后的救命之恩……」

  她說得很輕,卻是滿懷感激。

  「相由心生,命由己造,世間萬物皆是化相。那是你的造化,與哀家無關。」

  「太后慧心悲憫,是臣妾愚鈍了……」能在後宮這個漩渦中做到不染,是因曾掙扎在那淤泥裡,如今超脫,必不會再陷風波。

  博爾濟吉特·清如溫和地點頭,「去吧,太皇太后還在裡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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