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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人呢,人都哪去了……誰來救救她!

  誰來救救她!

  是那藥,還是那糕點?她明知道此時是關鍵時期,明知道那件事情事關生死,任何的意外都可能會要命,她為何還會如此大意!

  懷裡的人不停地抽搐,鮮血漫染,觸手一片猩紅黏膩。景寧不斷地呼喊,嘶啞了嗓子,也不見半個人來。是自己害了她,若不是自己處心積慮地試探,若不是自己的逼問,也許這個佟太妃會好好地在這冷宮活下去……

  景寧死死地抱著不斷抽搐掙扎的佟太妃,死死地抱著,直到懷裡的人漸漸地停止了抽搐,衰竭了,不能再動彈了,任憑那黑色的血染透了自己的衣衫……懷裡的人依然是溫熱的,前一刻,她還在對自己講著過去的事情,可下一刻卻變成了一具麻木的屍體。

  失神地盯著佟佳氏芪珍扭曲的面容,盯著那雙透著猩紅的可怖瞳孔,她甚至能從那已無生命氣息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第一次,她離死亡是這麼的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西廂的,只知道自己的腳步很重很重,那繡鞋鞋面上浸染了濃黑的血,仿佛是不願散去的孤魂,而秋靜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失魂落魄、滿身血污的人。

  「主子,你這是怎麼……」秋靜大驚失色地跑過去,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死了……」

  景寧臉色煞白,身上的衣衫早被黑血染得浸透,那表情卻是緊繃的,緊繃得嚇人。

  「誰死了?主子不要嚇奴婢!」秋靜有些慌,她何時見過景寧這般模樣,一向從容淡定、信手化解危機的她,如今這是怎麼了?

  景寧緩緩地抬頭,冰冷的目光落在秋靜的臉上,「誰死了,難道你會不知道嗎……」

  那藥,經由的是禦藥房的手,由孫蓉伺候佟太妃喝下;那糕點,是秋靜弄來的,然後由自己帶進東廂……除此之外,佟太妃就再沒吃過任何東西。想那孫嬤嬤伺候佟太妃二十餘年,倘若果真存有二心,早就動手了,不是嗎……

  面對著她寒若刀鋒般的質問,秋靜有一瞬的怔忪,半晌,卻是低下頭,默默地接過景寧手上的食盒,然後,一聲不響地朝著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兒?」

  「主子滿身是血地從外面回來,一路上一定驚動了別人,奴婢不能讓那些人亂說……」她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是縹緲煙霧,轉眼就散了。

  風,拽落了一地花葉……景寧怔怔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纖細、伶仃,卻是那般的寂寥蕭索。

  「是你嗎……」

  身後,有零落的幾個字,從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唇角滑落。

  秋靜腳下一滯,好半晌,才轉身滿眼複雜地看著她。

  「若奴婢說,不是,主子會信嗎……」

  她的話,幽幽地飄蕩在院落中,景寧咬著唇,慘白的臉上驀地漾起了一抹苦笑。

  後宮,是個險不可測的深淵,人命,在這裡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她該信秋靜嗎?她敢信嗎……面前這個人,與自己朝夕相處、共患生死,她真的不願意去想,她就是那個將佟太妃置於死地的人……

  秋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離開。轉身的刹那,顫抖的眼睫,淒然而悲苦。

  如何能讓你相信?

  奴婢是真心地在乎你,只是在乎你,與旁的身份地位無關……

  漫長的夜,就這樣在細細碾磨中過去了。

  第二日清晨,雨霽月明,紅磚宮牆都仿佛煥然一新,碧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奪目。平靜的北五所亦如往日,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昨夜,秋靜做得很乾淨。

  當心慌過後,當傷感過後,剩下的唯有安身立命的問題。佟太妃死在符望閣東廂,當時,就只有景寧一個人在場,佟太妃也是在吃過她帶來的東西後,才死於非命……有心也好,無心也罷,都太巧了,巧得不能不讓人以為就是她動的手腳。

  所以,不得不為佟太妃重新佈置一個死法。

  就這樣,到了第二日的晌午,北五所的空氣開始變得異樣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種隱忍惶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連那流動的風都變得微妙了起來。

  因為符望閣出事了。

  死人了。

  先帝遺留的妃嬪之一,住在西廂內的太妃鑲黃旗佟佳氏芪珍死了,就死在了西廂的蓮花池裡。

  冬漠來稟報的時候,景寧剛好坐在福兮那裡喝茶,聽到這個消息,她緩緩垂下眼簾,沉聲不語。倒是福貴人,手一抖,那茶盞沒拿住,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呢?」福兮錯愕地抬眼,詢問地看向景寧。

  想來自從搬進這符望閣,就屬她與那個佟太妃走得近了。

  景甯的目光有些冷,卻是扯唇,搖頭,「我也不知,不過,前幾日倒是曾去探望過她。」

  「剛搬過來,就又出事了,真是不讓人消停……看來就算是住在這符望閣裡頭,還是得多留個心眼,要不,萬一哪一天不明不白地沒了,豈不是冤枉……」耳畔傳來了福兮沉重的歎息。

  景祺閣的那場大火,沒要了她的命,可不想在這符望閣裡頭,又莫名其妙地出什麼事。

  「姐姐覺得,佟太妃死得蹊蹺?」景寧漫不經心地問道,眼角餘光卻是審視地盯著她。

  福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晌搖頭,「想那佟太妃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是其他的太妃和太嬪相邀,也是拒人於千里。像這種顧影自憐的人,如何會有什麼心情去賞蓮花?況且,就算是突然來了興致,也不會去那個已經荒廢了許久的臭水池吧!」

  半生貞靜,如今死了卻是深陷泥淖,真不知,是該替她諷刺還是惋惜。

  景寧的目光越發冷了下來,「福姐姐的話在這兒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恐怕這冷宮裡的日子就不再那麼好過了……」

  平淡的語調,沒有絲毫的起伏,可聽在福兮耳畔卻格外的耐人尋味。握著茶盞的手一緊,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肚子,她喉頭哽了哽,卻是點頭,再點頭。

  「還……還是妹妹心思細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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