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她撅了撅嘴,未開口,先泄了氣,「或許有希望吧,但也一定輪不上我……聽說,好些人都暗中使了銀子。我家窮,根本拿不出什麼錢的。」

  景寧微怔。才十一二歲的年紀,還不懂得後宮陰森,人心可怖,就已經知道了如何走偏門。幽幽宮門深幾許,想來不消幾年,她必將前途無量吧。

  「別多想了,去睡吧,明日還需早起。」景寧吹滅了蠟燭,拉著映墜走向床榻。

  被褥都是新換的,不是錦緞,是最普通的粗布,既不輕便也不舒服,只是勉強可以禦寒。景寧幫她掖好被角,然後輕輕放下簾帳。

  像她們這樣的宮女,即便在就寢時也絲毫馬虎不得——不可囈語,不可有鼾聲,更不能仰面朝天,必須側著身子。這些都是規矩。

  清冷的月光順著窗櫺射進來,屋內屋外,一片涼薄。

  明日便是最後的征選,若是不能順利通過,便要去當雜役,睡通鋪。像她們這些包衣出身的女子,雖不金貴,卻也是從小嬌寵,倘若真去做雜役,她們中的多半,恐怕都不會挨過明年。

  第二章 貴人福兮

  《周禮》規定:天子立一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一共是一百二十一人。

  按照大清的後宮定制,尊皇帝的祖母為太皇太后;母親為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住慈甯宮,太妃、太嬪隨住;皇后坐鎮中宮,主持後宮事務;皇后下設皇貴妃一人、貴妃二人、妃四人、嬪六人,分住東西六宮;嬪以下設貴人、常在、答應,無定數,隨皇貴妃分住東西六宮。

  皇帝大婚之前,需選八位比皇帝大的宮女,供皇帝進禦,即獻身皇帝。八位宮女都有名分,授以宮中四個女官的職銜:司賬、司寢、司儀、司門。

  據說,今日隨儲秀宮的姑姑同來的,是四位新封的貴人,其中有二都是先前極為恩賞的女官。原本沒有封嬪的宮人不得搬離鐘粹宮,但這四位新晉的貴人並沒有與那些秀女同住,可見聖眷之豐隆。

  穿戴整齊,景寧和其他二十七位八旗包衣女子站在鐘粹宮二進院的後院。

  後院是明間開門,黃琉璃瓦的硬山式頂,簷下飾蘇式彩畫,兩側皆有別致的耳房。不遠處的西南角,還矗立著一座精巧別致的井亭。

  穿過回廊,前面便是秀女住的前院,四位貴人皆由前院的鐘粹門進入。

  打頭的,應該是儲秀宮來的嬤嬤。

  景寧低著頭,只看見漸行漸近的幾雙花盆底的繡鞋。

  「奴婢們參見福貴人、宜貴人、景貴人、榮貴人!」早前姑姑所教早已爛熟於心,只是真正見到決定命運的主子,每個人心裡都敲開了鼓。

  「抬起你們的臉,讓幾位主子看清楚了!」入耳的,是一個極為諂媚的聲音。

  宮中的規矩,宮女見禮時需雙手交握,扣於胸前,目光不能仰視,不能平視,需落在主子衣襟第二排肩扣處。此時縱然姑姑讓她們抬頭,卻並不會有什麼人真的以目直視。

  查核過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嚴苛,儲秀宮的嬤嬤只看過幾遍,便將上三旗的那幾個女子挑了出來,剩下的,挑挑揀揀,也分配得極快。

  原本,貴人們來鐘粹宮的目的也不在此。況且人選都是事先擬好的,除了出身清白,模樣適中即可,這樣最後被選中的,反而是那些容貌中等的女子,模樣姣好的,除了景寧,通通不在備選之列。

  當看到映墜哀怨的神情,景寧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挑了她?為何這個福貴人不選旁人,單單挑中了她?

  福貴人董鄂氏福兮住在西六宮之一,颯坤宮的延洪殿,同住的還有宜貴人郭絡羅氏桑榆,在西側的元和殿。

  宜貴人是鑲黃旗出身,論門第遠比正白旗出身的福貴人高一等,但為人和善,即便對待景甯這樣的奴婢,也是極好的。

  在延洪殿伺候了幾日,景寧會不時地跑去浣衣局看望映墜。

  與初來時的明媚可人相比,她明顯瘦多了,也憔悴多了。連日不停的活計讓她本就粗糙的手磨出了水泡,身上是粗布的衣裳,淩亂的髮絲還黏著汗水。

  望著木盆中堆積如山的衣服,她時常忍不住癡癡地發呆。

  「不會太久的,等映墜長大些,就會離開這裡……」

  她一直記得景寧安慰她的話。

  可她不知道,長大,究竟是多大,等待,又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康熙十二年正月十五,是上元節。

  慶祝的宮宴將在太和殿舉辦,屆時朝中大臣和內命婦皆要出席。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後宮各妃嬪也可以參與。

  每年的這個時候,紫禁城內都會設鼇山燈。內務府總要預先在前一年的秋天就收養蟋蟀,然後在點燈後將蟋蟀放入燈中,一面賞燈一面聽了了蟲聲,妙趣橫生,頗具巧思。

  延洪殿內,景寧站在福貴人的身後,一下一下地為她打理頭髮。

  梳得一絲不苟的鬢角,再戴上青素緞面的旗頭,緞面上繡的是雲雀金菊的圖案,鑲了五顆碎玉,正中插著一朵紫紅色芍藥,左肩一側還垂著長長的珠玉纓穗。這是照著貴人的身份裝飾的,料想今日皇后頭上那朵,該是朵豔麗雍容的牡丹。

  拉開精美的妝匣,裡面璀璨流光的各色首飾讓人目不暇接。後妃的發簪有季節性,冬春兩季佩戴金簪,等到立夏,才需換下金簪戴玉簪。而今日的場合,卻不適合戴金簪。

  宮中雖無規定,但後宮各妃嬪佩戴之物都不能過於豔麗,否則奪了皇后的光彩,便是大大的不敬。金簪耀目,卻也容易搶了其他妃嬪的風頭。主子們或許期望脫穎而出,但是做奴婢的,總要多盡一份心思,能避免的麻煩儘量要注意避免。

  左看右看,挑的是那支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簪子是景泰藍的,上鑲七顆圓潤的珍珠,簡單卻不失雅致。簪頭頂端垂下幾排珠穗的流蘇,隨人行動,搖曳不停。耳間穿了一對珍珠耳鐺,手腕是十八顆翠珠串成的手串。

  取出幾日前就熨帖平整的朝服,景甯伺候福貴人著裝,黑領金色團花紋的褐色袍,外加淺綠色鑲黑邊金繡紋的大褂,四方四合鯉魚紋的雲肩,領口和袖口都抿著貂緣,錦棉的材質,極為保暖禦寒。

  貴人福兮坐在銅鏡前,仔細端詳,爾後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景寧,「今晚的宮宴,每個人都會挖空心思要搶風頭,你為何反而將我裝扮如斯?」

  景寧欠了欠身子,「宮宴之上,帝后駕臨,主子天生麗質,本已光彩奪目,若是再配上璀璨珠玉,未免令其他妃嬪失了顏色。」

  福兮是新晉的貴人,但也在後宮浸潤多年,自然瞭解其中的利害緣由,卻沒想到一個丫環不單將話說得滴水不漏,還有如此細膩的巧思,不由對這婢子多了一分青睞。

  「難怪父親向我大力推舉了你,心思果然通透。」

  「蒙主子誇獎,奴婢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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