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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她不高興了。

  及到了山頂庵堂,已經是日落時分,早已有先到了的內侍打點好了。連錦年與連宸祈、連煜華三人雖為男子,因了身份特殊,住持通融許其住在庵內,其餘一干侍衛,由林遠帶了,在庵外紮營。

  林遠原已是定遠侯,這種隨行護駕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勞動他的。只是他心中始終念著華清,要交由他人,總是覺得不夠放心,便跟了來。

  他知道,清兒心中對他,是有愧疚的。

  當年父親叛變,連錦年下旨斬殺了林家九族,合族上下,如今只餘他一個人。雖是父親叛變在先,可見他孤單一人,清兒心中怕是過意不去。所以不到一年,便熱情地開始幫他張羅著相親。可她又如何知道,他對她的情意,並不少於連錦年。

  只是不願見她傷神,隨便便應了一個,中書省主書錄事潘全的女兒,潘珞。

  成親的那日,他見清兒眉目之間都是喜悅,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稍稍地開心起來,唇邊亦漾開許久不見的笑。

  他做這一件事,竟能讓她如此開心。

  只是從今後,便又多了一個深閨怨婦。

  一道寒光閃過,反射陽光刺眼。林遠驀地回過神來,才看見是林佑禮在一邊擦拭他的佩劍,不由心中咯噔一聲。略微一思索,終道:「收起來吧。這兒並不需要用到這東西。」

  林佑禮聞言,卻沒有立即收起劍來,依然是不緊不慢地擦拭完畢,才緩緩地插入劍鞘,起身恭敬道:「孩兒謹遵父命。」只是那剛硬的下頜弧度繃緊,透露出些許的敵意。

  林遠心中微歎。

  真不知道帶了他回來,是對還是錯。

  帳外有吳意子的聲音響起:「侯爺,皇上有旨,請你去庵堂內一同用齋。」

  及進庵堂,他便見大雄寶殿之前,有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亭亭而立,雙手合十字在祈禱著什麼。他並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只是心中不知為何一動,竟走上前去。

  女子的臉用紗布遮了。

  因從皇宮到玉嵐山要經過一個不甚熱鬧的集市,便有了規定,隨從的侍女皆要用紗絹遮臉的。只是她怎麼到現在都未取下?

  「姑娘有心事?」他在一側站定,聲音似是漫不經心。

  那女子被他嚇了一跳,慌忙回過頭來,見是他,便款款地行了個禮,道:「奴婢參見定遠侯。」一瞬間,慌張已被平靜取代,眼眸中淡淡含了笑,雖看不見容貌,卻定是個美人。林遠心中不禁一震。

  這女子神態收放自若,定有怪異。正待要開口問些什麼,吳意子卻在一邊催道:「侯爺還是快些吧,莫讓皇上久等了。」

  那侍女聞言,略略地福了福身,便轉身離去。

  餘留一陣沁心的芬芳入鼻。林遠微微有些發怔,心中隱隱地覺得,怕是這後宮又要不安寧了。便想起當年清兒在宮中的爭鬥中掙扎之苦,只歎了一口氣。

  罷了,如今這後宮之事,他是再也不管的了。

  轉過長廊,畫扇靠在了淡黃色的牆上。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氣,歎息間,神色更加寂然。不遠處縹緲地傳來歡聲笑語,是他和家人歡聚吧?她愣了許久,嘴角還是漾起一個絕美淒厲的笑。

  讓一切,都開始吧,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待散了席,天已經大黑了。若梨纏著林遠,要去瞧一瞧林家軍的威風,林遠拗不過,只能帶著她去了。

  這小公主,和當年的清兒真的好像。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任性。

  他又怎麼能拒絕。

  「皇帝今日怎麼了,倒有些無精打采的。」連錦年接過綠蘿遞過來的熱帕子,擦了擦手淡然道。華清亦關心地:「就是,用膳的時候,就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朝中有什麼煩心的?」

  連宸祈笑,只覺得渾身乏軟無力:「無礙,想來是上山的路上有些著涼了,歇歇便好。」

  連錦年點頭:「悠兒,扶皇上回去歇著。」

  悠兒領旨,便過去扶了連宸祈起來。

  連煜華亦起身告退。

  「總覺得最近祈兒心中有事。」華清歎了口氣,眉目間有了些許愁緒,「我聽說,他好久沒去皇后那了。怎麼回事,一開始不是疼得緊的嗎?」雖然她心中並不喜歡這個皇后,可畢竟是祈兒當初信誓旦旦,說是今生真愛的女子,他這行徑,真真讓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心寒。

  她是知道,何為真情真愛的。

  連錦年笑,臉上表情溫柔,環了她在懷中:「擔心什麼,孩子們的事情,由得他們自己去罷了。咱們若是要事事操心,我又何必退下皇位來呢?」

  華清嗔道:「你這父親做的,只顧自己快活,把孩子們都撂在一邊了。一出宮就是大半年,連祈兒大婚都趕不回來……」

  話音未落,連錦年已在她唇上啄了一啄,歎息道:「你這樣,我如何能帶你遊山玩水,隱居山林之中呢……」

  他出宮多日,為的就是籌備這件事啊!只是清兒似乎始終不能放下兩個孩子呢。

  真有些頭痛。

  第十二章 猶似深閨夢裡人

  或許還真是著了涼了。

  連宸祈臥在了榻上,腦子裡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然怎麼會老是聽到,屋子外頭有若有似無的笛聲傳來呢?

  縹縹緲緲,隔了寂靜的夜空,顯得尤其的清脆。他懶懶地睜眼,只見灑下一室清輝,清冽如冬雪。玉嵐山上氣溫低,此時山下已是陽春三月,山裡卻還是一片白雪皚皚。他愣愣地看著月光照射在地上,浮起一層乳白色的霧氣。

  恍然間,那笛聲更加清晰。

  是真的有人在吹笛子!

  他推了推趴在暖爐邊的吳意子,卻不見醒來,原來是睡熟了,只好自己穿了外衣,拿了披風,循聲出門去。雪積得很厚,而母后愛雪之清冽,除了正路和幾條必要的小道,概不許掃去的,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踏雪尋去。側耳細聽,似是不遠。但直走出寺門,那聲音猶是從松林那邊傳來。便踏著雪追尋過去,好在今夜月華皎潔,照見白雪遍地,好在夾道的松柏如侍女引路,才不至於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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