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玉環記(21)_戈薇

二一

　　「請自重是嗎？」我還沒有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的話，「不要和我說這樣的場面話，此時此刻，我不是皇上，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想見自己心愛的女人的男人。」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皇上，我是壽王妃。」我想縮回手，卻是徒勞。

　　「我不管什麼壽王、壽王妃。玉環，這些日子，你讓我想得好苦呀！」他的臉在我手上磨擦著，「為了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什麼！

　　「你以為宮中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你想讓麗妃死，我就讓麗妃死！」

　　他竟然什麼都知道，那他還……

　　我呆住了，不知不覺中已被他帶入馬車。

　　「你在想為什麼我知道卻還放縱他們是嗎？」他倒是蠻能看透人心的。

　　「剛開始的時候，我很寵麗妃，因為寵她，才會立李瑛為太子。可是沒有想到，麗妃卻恃寵而嬌，處處為難別的妃子，為人處事不留一點兒餘地。李瑛也太不爭氣，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滿朝上下，有多少抱怨，有多少不滿？我是皇上呀，我要對我的江山負責，我要對大唐百姓負責。所以，你當街打太子，我是很高興的。」說到這事，他眼裡充滿了欣賞，「因為你是第一個不畏強權的人，這一點最吸引我。」說著便向我靠近。我已是身處馬車的角落了，無路可退，只能眼看著他步步逼近。

　　「這只是因為你一時的新鮮，就像你說的一樣，這是強權，你能保證這一生都會這樣縱容我嗎？就算你會，我也不想拿我的命去賭。」該說的我都說了，你還想我怎樣呀，難道也像對待李瑛那樣，給你一巴掌嘗嘗？你是大唐天子呀，「皇上，『萬人之上』這句話可不是百官們說說而已的呀！」

　　「玉環，我不管什麼『萬人之上』，也不管百官們會說什麼，我想要的只有你！」說著，便要伸手過來抱我。

　　「皇上，當初是你下旨把我賜給壽王的，難道你不怕今日之事，他日會成為眾口之的嗎？」這個男人瘋了嗎？竟然如此不顧禮俗。

　　「那……那我要怎麼辦？玉環，你讓我怎麼辦？」他放開我，把臉埋進雙手間，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此時此刻，他已不再是一個皇上，不再是那個坐在龍椅上威嚴無比的天子，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而痛苦的普通男人。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不知該說什麼。

　　「玉環，玉環，我後悔了，我不該把你指給瑁兒。」他突然抬起頭，握著我的手，「玉環，嫁給我好嗎？」

　　這一刻，我呆住了。他竟然讓我嫁給他，難道他忘記了，我已是他人婦了嗎？但是，我相信他的感情是真的，從我們見面開始，他就一直以「我」自稱，而不是那個象徵身份的「朕」。一個連身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又有什麼不是真的呢？

　　「皇上，玉環要進去了。」說著就要起身，卻不料被他拉住，一個重心不穩，跌進了他懷裡，「皇上！」我怒聲道。

　　「玉環，我保證，我可以寵你一生，愛你一世。我絕不會因為你的個性觸犯皇權而把你處死，我向你保證！」他急急地說著，就像一個小孩急切地想要得到大人的認可一樣。

　　「我不要，我不要這些，你跟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用力地推開他，大聲吼著，「你們男人都這麼自以為是嗎？什麼權力，什麼富貴，我都不要，我要的只是一個懂我的人，是一個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人。」我哭著跳下馬車，卻撞到一個肉牆上，抬起頭，看到的是那淡如春風的笑。

　　我推開他，徑直跑回府去。此時，我討厭他的笑。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可就是管不住我的淚。可能此時的我顯得太嬌情了，但那又如何，這才是最真的我呀！我不想就這樣慢慢地淪陷。

　　「妍兒，怎麼了？」瑁看我流著淚跑進裡屋，便跟著進來。

　　我沒有理他，只是心裡難受得要命。李瑁呀李瑁，你讓我如何對你說呀，你可知道，就在前一秒，你的父親向你心愛的妻子示愛，要你的妻子嫁給他！父奪兒妻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竟然讓我遇上了！而我，卻只能是啞巴吃黃連。你說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呀！想到這裡，我心裡就更難受了，哭得更大聲。

　　「妍兒，到底怎麼了？剛才高力士找你去做什麼，是不是他讓你受委屈了？」瑁拉著我的手，「我現在就去砍了那個狗奴才。」說著轉身就要出去找高力士。

　　我一把拉住他：「瑁，不關高公公的事。」

　　「不關他的事？那你這是……」他一臉的疑惑。

　　「真的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我拍拍身旁的空位，「你先坐下來。」

　　「那是怎麼了？」他輕輕地為我拭去臉上的淚，「你這樣為夫很心痛呀。妍兒，你不該有淚的，不該有的。」

　　我又想起那晚在院子裡他說的話——你就配擁有最好的，你就應該是笑語嫣然的。

　　「瑁，如果我說我不想再做王妃了，我想去雲遊四海，你願意跟我去嗎？」

　　李瑁呆呆地看著我，沒有說話。也許，他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妍兒，別說傻話了，有多少人想做王妃都沒有這個福氣。再說這王妃又怎麼是你說不做就不做的呢！」他把我摟向他的胸口，「等以後我給了你最好的，等僾兒長大了，我們就一起去雲遊四海。可是，眼下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他親了親我的額頭。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他所謂的重要的事，就是登上太子之位嗎？

　　「瑁，如果有人要你用我去換取江山，你可願意？」拜託！不要把我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哈哈，傻瓜，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不會的，如果沒有你，有了天下又如何？」是真的嗎？這句話的意思是……「但是，如果有可能，美人與江山我都要。因為只有高高在上才能配得上你呀，妍兒。」

　　多可笑的說詞，我從沒有想過要那高高在上的位子，是你硬要把我往那上面推的！

　　「是嗎？」我無力地問道。

　　「當然了，好點了嗎？我們出去吧，外面還有很多客人呢。」

　　我點點頭，便隨著瑁去外面的大堂接待客人，但心情卻完全不同了。

　　大堂中觥籌交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表情。他們是真心地高興，還是一種虛偽？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有誰分得清呢？就像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每天都說很愛我，為我去登上太子之位。可是，究竟是他自己的野心呢，還是我只是他的一個藉口？

　　以李隆基的性格，他對我的感情不可能會就此而斷。怕就怕在，李隆基日後會明目張膽地向眾人說明。我不知道後面將要發生什麼事。

　　事情說來就來，寶寶過完滿月沒有幾天，就聽說宮中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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