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瑤華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我想聽的不是這些,瑤兒。」他緊緊抓住我的雙肩,沉聲打斷我的話:「我要的是信任,我是你的丈夫,可以保護你,對我有點信心好嗎?不要什麼事都瞞著我,你說過我不是一個人,我的身邊一直有你,可你呢?你的身邊也一直有我,我們是要扶持著過一輩子的夫妻呀!」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哽咽道:「我……只是想你們都平安。」

  「我們一點都不平安,難道你以為沒有了你,我們就會平安嗎?」他的聲音陰沉得可怕,仿佛沉寂多年的火山即將噴發:「你知道當我發覺你根本不在我猜測的地方時,我是什麼感受嗎?每晚不斷的惡夢,前所未有的恐懼侵蝕著我,如果連你也……我真的會崩潰。」

  我的心絞痛著,不斷問自己是不是太自以為是,總想著獨自解決難題,卻根本沒想過他的感受。我被喜福綁架時,胤禩剛剛失去母親,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可當我脫險後,卻忍心沒有去見他。

  我奮力掙脫他抓住我雙肩的手,撲入他懷中,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控制不住:「胤禩,我再也不離開你。以後無論任何事,我都會和你一起分擔,你還能再相信我嗎?」

  他先是沉默的任我在懷中哭泣,半晌後,突然堅定的牢牢抱住我,柔聲道:「傻瓜,別哭了。你既然回來了,我就絕不會再允許你離開我,除非我死。」

  我愕然止住哭聲,淚眼模糊中看到他的雙眸閃著堅定的光,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他溫柔的在我頰上落下一個憐惜的吻:「瑤兒,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別哭了。你如今身子消瘦得這麼厲害,可怎麼受得了。」

  幾滴鹹澀的淚滑入嘴中,卻像蜜一樣甜,滋潤著我的心靈。我被他嘴上的胡茬弄得臉發癢,不由抽泣著抱怨道:「你怎麼留鬍子了,紮人,回去剃掉,而且我才沒有很瘦呢!」

  「好,你說什麼都好。」他嘆息著說出這句口頭禪,卻讓我有恍如隔世之感。但接下來的一句話又把我差點氣上天:「瑤兒,不過你真的很瘦,是不是想我想到茶飯不思啊?」

  「臭美。」我在他懷裡笑著嘟囔,並毫無愧疚感的把最後幾滴淚抹在了他胸前。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我抬頭看向胤禩被遠方火光照亮的臉,嘴邊的笑瞬間僵住,心裡大罵自己該死,竟然被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連還在山上放火的年羹堯都忘了個乾淨,要是年羹堯發現我根本不在寺裡後追來的話……

  我所有的熱情都像被浸入水裡,瞬間冷卻,慌張的推著胤禩,催促道:「我們快走,這裡不易久留。」

  胤禩不為所動的站著,淡笑著安撫我:「別怕,任何傷害你的人都要受到懲罰,我保證。」

  若隱若現的火光映襯著他素來柔和的面容,竟然顯出一種少有的堅毅和冷酷。暗夜中的風吹動著,烏雲被吹散,月亮露出冰冷的面容,冷笑著凝視世間的眾生。

  又一陣風吹過,不遠處似乎有很多黑影被吹上山去,陰謀之風突然改道,繞過我們逼向年羹堯。

  康熙五十二年的除夕宴上,各府女眷雪亮的眼睛裡都或多或少的透露出失望之色,因為我出現了。本來,一年的深居簡出使大部分人都相信八福晉已因善妒成性,遭八貝勒冷落。際此太子倒臺、八爺党俱被康熙封賞之時,朝中一干人等無不盤算著把女兒或者親戚的女兒嫁入八貝勒府。

  雖然去年康熙的指婚被胤禩已母喪之由推拒,但這並沒有減少眾人的熱情。上門提親的媒婆絡繹不絕,都巴望著先定了婚約,至於成婚則可以等到胤禩守孝期滿再說。

  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全都沒打響,胤禩總是微笑卻堅定的回絕婚事。無奈媒婆們攻勢如潮,像蒼蠅般怎麼趕也趕不散。我剛回來時,有次正和來探望的十阿哥胤䄉閒聊,便碰上了一回。當時陪在旁邊的胤禩只得無奈的去處理。而好奇心大作的我乾脆和胤䄉一起跑去偷聽。

  結果我只聽到點皮毛,因為這次的媒婆仗著提親方的勢力口無遮攔,吹捧對方女子溫柔賢淑時把我也捎帶了進去,話裡話外全是對胤禩娶了惡妻的同情。於是可憐的媒婆被向來崇奉武力解決問題的十阿哥胤䄉一腳踢出了前廳,至於其他在廳中侍奉的僕人更是全作鳥獸散,有多遠躲多遠,生怕自己成為胤䄉的下一個出氣桶。事後,那家來提親的人對此頗有微詞,無奈動手趕人的是康熙親封的多羅敦郡王胤䄉,有名的混人,哪個敢惹。再加上九阿哥胤禟不久後在公共場合對那些人不陰不陽的諷刺之詞,此後倒也沒人敢上門提親了。

  在內間看到一切的我雖然覺得媒婆挺可憐,但是做滾地葫蘆狀的媒婆又太暴笑了些,尤其當沒有尊老愛幼、不打女人等觀念的胤䄉不依不饒的追打,媒婆連滾帶爬的消失在我眼前,視線中卻遺留下她的一隻繡花鞋時,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

  身後一雙手溫柔的扶住差點滑倒的我,胤禩無奈的聲音傳來:「瑤兒,矜持,你這個樣子真會被人誤會成惡妻的。」

  「誤會又如何,反正我的名聲就沒好過,也不在乎添這一筆。」我笑喘著道,大有揚眉吐氣之感。我可不是那些故做大度的女人,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有人越過這個限度,反擊是必然的。而我的這條線正在胤禩身上,誰敢覬覦我的丈夫,那麼就要做好PK的準備。

  轉身看到淺笑的胤禩,他英俊成熟的臉上此時全是讓人迷離的柔情,明亮的眼睛有著我註定一生無法抵抗的魔力。他那勾勒的精緻動人的唇輕抿著,像在隨時引誘人犯罪。

  那就犯罪好了,看著他止住笑,眼神一點點加深,頭輕輕的靠過來時,我的大腦徹底當機,只想犯罪。

  「痛快,今天真是痛快!果然一天揍幾個看不順眼的人,是最痛快的事情。」胤䄉的大笑聲從門口傳來,徹底打碎彌漫在這間屋中的魔咒。

  我和胤禩飛快的分開,我氣惱的看著大笑而入的胤䄉,他就不能再晚點進來嗎?見他還是一幅後知後覺的樣子,我詭笑著靠近他問道:「一天揍幾個看不順眼的人,真的很痛快嗎?」

  「對呀!對呀!」他點頭如雞啄米,比樹樁還粗的神經完全沒感覺到危險的臨近。

  我和藹的笑著,狠狠地一腳踩到他腳上,順便又在他肚子上補了一拳,才若無其事的退開。看著胤䄉抱著肚子,做金雞獨立狀的亂跳,我輕輕的吹著剛才打他的那只手,總結道:「果然痛快,好幾年沒這麼舒服了,爽!」

  「額娘,額娘!抱抱!」弘旺被奶娘抱了過來,這小子一年沒見我,卻一點也不認生,從我回來後就總是喜歡在我懷裡撒嬌耍賴。

  我笑著抱過弘旺,他好奇的望著又蹦又跳的胤䄉,不解的問:「額娘,『試輸輸』(十叔叔)怎麼了?」

  我毫不臉紅的道:「他在祭薩滿呢!」邊說邊抱著弘旺向回走,留下氣得跳腳的胤䄉和忍不住笑出聲的胤禩。

  歡樂其實很容易,可對於這些皇子來說又是那樣艱難。我含笑掃過除夕宴上的各人,在一室珠光寶器的掩映中,我的目光卻越來越黯淡。當年桌前的眾人如今已經再也湊不齊全,高朋滿座的乾清宮一如既往的熱鬧,並不會因為缺少任何人而停止喧囂。

  太子胤礽徹底退出了歷史的舞臺,這一次離去的還有十三阿哥胤祥,他被圈禁了。雖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卻註定要缺席從今以後很長時間的家宴。

  我的目光匆匆瞥過四阿哥胤禛,這一年的家宴,因為胤祥的圈禁,他比任何時候都低調,深黑的眸中不時閃現頹唐之色,似乎已經被完全擊潰。但我卻在他漆黑的眼裡看到了被埋在最深層的欲望,他從來沒放棄過,如沉寂多年的火山,靜靜等待噴發刹那的絢爛,要麼燒毀別人,要麼燒毀自身,片甲不留。

  在暗潮湧動的乾清宮中我有些透不過氣,乾脆起身到外面走走。胤禩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適應,沒有要求我留下,只是叮囑我不要跑遠,又找來了宜妃宮中的太監張起用帶路,才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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