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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太子再次被廢是意料之中的事,我雖然心情沉重,但並不慌亂。可聽到胤禩名字的刹那,四周的一切都開始飛速旋轉。他贏了什麼?又要給我什麼?他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我驚恐的望著胤禛遞來的白色宣紙,上面的墨蹟似乎要張牙舞爪的撲到我面前,把我生吞活剝。

  「你沒想到吧,其實我也沒想到,原來這一局我輸得這麼徹底。」胤禛苦笑著把紙塞入我手中:「拿著它離開,交易結束了,我會履行我的承諾。」

  我怔怔地接過白紙,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等你。

  眼前似乎看到一隻晶瑩豐潤的手毫不遲疑地落筆,順著那手向上看去,是張笑如春風的臉。從這兩個字可以看出,他知道我是自願跟胤禛離開的,他不會誤會我嗎?他不是瞭解歷史的我,為什麼還能如此輕鬆的原諒「背叛」他的我?

  等你,無論多久都等你,因為相信你……

  紙上仍舊是那兩個簡單的字,但引申的意義似乎是無限的。

  我木然向院外走去,離開胤禛的視線,腳下一個踉蹌的我跌坐在地後,就渾身僵硬得再也動不了。

  良久,院中傳出陣陣奇怪的聲音,我悄悄探頭。胤禛半蹲著,雙手不住扒地。我緊咬下唇,看著他身邊刨出的土越堆越高,然後他把桌上的琴放入土中,再慢慢把琴掩埋。

  我縮回頭,靜悄悄的長吸口氣,淚無聲地落在紙上,把兩個黑字渲染成一片模糊,心不知何時已經亂了。

  胤禩,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回到牡丹院的時候,圓月已經升起,如同高掛在空中的一盞燈籠,把整個院落照成慘白色,越發顯得荒涼。風吹過樹梢,發出一種顫抖的簌簌聲,月光像是隨著搖動的樹枝在它的縫隙間翩翩起舞,把樹下的暗影徹底打散。

  身後細碎的腳步聲突如其來的出現,在這除了月光再無其它光亮的夜晚格外嚇人。我驚懼的停下腳步,戒備的回身喝問:「是誰?」

  來人似乎每一步都踩在荊棘叢中,慢得像要腐蝕人心。我倒吸口涼氣,以前看的各種鬼片紛紛湧入腦海,清晰的讓我恨不得把自己打暈。

  這時,那人來到光亮處,露出張異常熟悉的面孔。

  「喜福。」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暗怪自己大驚小怪,這牡丹院就只住我和她,除了她還能有誰,嘴上抱怨:「怎麼不出聲?知不知道人嚇人……」邊說邊仔細看向她,卻猛的咽下到嘴的抱怨,順道還把夜晚的涼風灌到肚子裡不少。

  喜福的頭髮紛亂的披散在脖子和雙肩上,衣服多處被撕破,身上、臉上沾滿了黑黑的東西。但她似乎毫不在意,雙眼直直的盯著我,手上則緊攥著個黑乎乎的東西。

  「你……出什麼事了?」我雙腿有些發軟,她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夜半徘徊的怨魂。再聯想到胤禛說要殺她的話,難不成那不是試探?

  她陰森森地盯著我,就像之前胤禛抱住我時她在院門看我的眼神。半晌後,她忽然把手上的東西遞向我:「格格,奴婢撿回了王爺掉的東西,煩勞格格明天送還王爺。」

  我這才看清被她拿在手上的竟是個燕子風箏,難道她去把胤禛扔的風箏撿了回來?當時風箏墜落的地方明顯離寺院很遠,她竟然還能找到,不過也難怪會弄的這麼狼狽。

  「天,喜福,你跑那麼遠去撿這東西?」我撫頭歎氣,感覺對她已經完全無力,想恨也恨不起來。為了胤禛捨棄的東西,她跑出那麼遠。

  聽到我無奈的話,她的臉上竟仿佛放出光來,像要把漆黑的夜點燃:「這是王爺最喜歡的一件東西,它是王爺親自做來哄十三阿哥的。」

  胤祥?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他的名字,我有些詫異。自己也曾對風箏的含義做過多種推測,但無論哪種推測裡都沒有胤祥。心隱約覺得不妥,似乎有什麼被現在異常混亂的我所忽略了。

  喜福在我楞神的工夫,執著的要把風箏塞入我手中。我下意識的縮手,嘟囔道:「他說太舊,不想要了。」

  遞到我面前的風箏像被凍結了,喜福僵硬的站在那裡,眼中滿是無助與淒苦。我懊悔著自己的口快,急忙伸手補救:「不是,我是說我明天拿給他。」

  她卻緩慢而堅定的縮回手,認真審視著手中的風箏:「他說過會一生珍視,從小他就護著十三阿哥。你知道嗎?他不可能只因為舊了,就把它丟掉。」接著也不等我回答,又搖頭道:「你怎麼會知道?你從來不瞭解他,從來也不懂他。」

  我定定神,對神色越來越詭異的喜福勸道:「你累了,還是去休息吧。」

  喜福對我的勸告視而不見,只是絮叨著:「你知道他的難處嗎?你在他的立場上考慮過嗎?你知道我為他付出多少嗎?為了他,我作踐自己,連命也可以不要,而什麼都沒做的你,憑什麼用這麼輕視的語氣說他不想要了?你眼裡只有八阿哥,你真以為他比四王爺乾淨,別天真了。」

  聽她提到胤禩,我隱忍的怒火升起,毫不猶豫的反擊:「我們兩個到底誰比較天真?胤禩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不用別人提醒,倒是你該夢醒了,他根本沒愛過你。」

  「呵呵。」她詭異的笑著,語帶輕蔑的道:「怕了?心虛了?有時我真不明白,王爺看上你什麼?青春,還是權勢?」月光照在她的笑面上,如此近的距離,能讓我清晰的看到她眼角的細紋在臉上醜陋的扭曲。

  我瞥開頭,悲哀的問:「你以為一個女人能被男人記住的只有容貌和權勢嗎?」難道這個時代根深蒂固的觀念根本無法改變,即使和我相處這麼多年的她也不行。

  「我們原就是他們的附屬品。」太子妃石氏的話突兀的出現在腦海,近幾個月的遭遇一件件浮現,說著不會傷害我卻毫不猶豫利用我的人,他們就算對我再另眼相看,恐怕仍脫不出「附屬品」的範疇。

  「我不需要你憐憫。」大約是感覺到我話中濃濃的悲哀,喜福冷硬的道。

  「我是在憐憫自己,竟然一直把你當成姐妹。」

  「姐妹?哈哈……」她誇張的嘲笑我,笑聲在寂靜的夜裡更像淒厲的嚎叫:「你以為我們是姐妹?我最恨你的就是這點,明知道身份不同,卻自以為別人和你一樣,你根本沒資格說這話。奴才永遠是奴才,永遠也變不成主子。」

  「看來我們是話不投機,明天他會帶你走,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見。」我轉身準備回屋。現在說什麼,也是枉然。

  忽然,腦後一陣勁風襲來,瘋狂的喜福把我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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